完美谋杀
窗外的雨声渐渐密集起来,敲打着律师事务所十七层楼的玻璃幕墙。李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从堆积如山的案卷移向窗外。城市在雨中模糊成一片灰蒙蒙的色块,霓虹灯在潮湿的空气中晕染开来。
“还在忙陈家的遗产案?”
张昊明端着两杯咖啡走进来,将其中一杯放在李维桌上。咖啡香气弥漫开来,暂时驱散了办公室里沉闷的空气。
李维点头,接过咖啡抿了一口。“陈老先生去世三个月了,子女们还在为遗产争执不休。最奇怪的是,遗嘱中有一条附加条款:如果有人能证明其他继承人涉嫌他的非正常死亡,该继承人将自动失去继承权。”
“听起来像是老先生预料到自己可能遭遇不测。”张昊明若有所思。
“更奇怪的是,所有子女都主动要求进行毒物检测,结果全都阴性。”李维翻动着尸检报告,“法医结论是心力衰竭,但陈老先生一向身体健康。”
电话铃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李维接起电话,听到对方的声音后明显坐直了身子。
“王局长?您好…什么?现在?”李维皱眉,“是的,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李维抓起外套:“警方说有紧急情况需要法律咨询,点名要我去。真是奇怪,通常这种事不会直接找我们。”
张昊明眼神闪烁了一下:“需要我一起去吗?”
“不用了,你先帮我整理一下陈案的时间线。”李维说着已走向门口,“我尽快回来。”
雨下得更大了。李维驾车穿过拥堵的城市街道,雨刷器以最大频率摆动仍难以完全清除倾泻而下的雨水。到达市局时,他的西装肩部已经深了一块颜色。
王局长亲自在门口等候,脸色凝重:“李律师,感谢您这么快赶来。”
“发生什么事了?”李维跟着局长穿过走廊,注意到局里异常忙碌的气氛。
“三小时前,城北别墅区发生一起命案。”王局长推开会议室的门,“死者是著名企业家周浩天。”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几名警官围坐在投影屏前,屏幕上显示着一栋豪华别墅的现场照片。李维的呼吸几乎停滞——周浩天是他大学时代最好的朋友,虽然近年来往少了,但情谊依旧。
“初步判断是中毒身亡,”王局长继续道,“但奇怪的是,现场没有任何强行入室的痕迹,也没有找到毒物来源。”
李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为什么需要律师在场?”
王局长与几位警官交换了眼神:“因为所有证据都指向唯一在场者——周浩天的妻子林静。但她声称自己是无辜的,并要求见您。”
“我?”李维惊讶地问。
“她说您是周浩天最信任的朋友,也是她唯一能信赖的律师。”
李维深吸一口气:“我要先见见她。”
林静被带进询问室时,脸色苍白但镇定。她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连衣裙,双手微微颤抖,但目光坚定。
“李维,感谢你能来。”她的声音出奇地平稳,“浩天是被谋杀的,但不是我做的。”
“先把情况告诉我。”李维取出笔记本。
林静叙述了当天经过:周浩天晚上在家办公,她外出参加慈善活动,九点返回家中发现丈夫已倒在书房地板上,气息全无。她立即拨打急救电话并报警。
“警方说书房的门窗都是从内部锁上的,只有我和浩天有钥匙。”林静的声音开始颤抖,“他们还声称我在活动中途离开过一小时,但那是去取定制给浩天的生日礼物。”
李维记录下关键点:“他们会调查所有可能性。现在什么也别说,等我了解全部证据后再做打算。”
会面结束后,王局长带李维前往现场。周浩天的别墅坐落在一片高档社区,此时已被警方封锁。书房宽敞整洁,除了倒在地毯上的椅子显示这里发生过挣扎,一切井井有条。
“看这里。”王局长指向书桌,“我们发现了一杯威士忌,残留物中检测出蓖麻毒素,极高纯度。”
李维凝视着那杯酒:“指纹呢?”
“只有周浩天本人的。整个房间只有他和妻子的指纹,但妻子声称很少进入书房。”
李维仔细观察房间。书架上的书排列整齐,桌面上文件有序,一切都太过完美,像是被精心布置过。他的目光落在垃圾桶内,里面有几张撕碎的纸片。
“这些检查过了吗?”
“普通备忘录,没什么价值。”王局长说,“我们已经拼凑过了,是周浩天写的日程安排。”
李维用戴手套的手小心地取出碎片,铺在桌面上。纸片上的字迹确实是周浩天的,内容看似无关紧要。但其中一片小纸条上只有一个模糊的符号,像是字母“Z”加上一条斜线。
“我能拍张照吗?”李维问道。
王局长点头同意。
勘查继续进行,李维注意到书房窗户的锁有些异常磨损,但警方坚持认为没有任何强行进入的痕迹。当他准备离开时,一名年轻警官匆忙走进来,递给王局长一个证据袋,里面装着一枚精致的胸针。
“在书房沙发缝里发现的,局长。不是周先生的东西,应该是女性的。”
王局长举起证据袋,看向李维:“这看起来熟悉吗?”
李维心中一沉。他认得这枚胸针——去年周浩天生日时,他亲眼见到林静戴着它。
回到事务所已是深夜,雨仍在不停地下。李维推开办公室门,惊讶地发现张昊明还在等他。
“怎么样?”张昊明问,同时递上一杯热茶。
李维简要介绍了情况,包括那枚胸针的发现。
“情况对林静很不利。”张昊明沉思道,“但如果是谋杀,动机是什么?他们夫妻感情不是很好吗?”
“表面上是这样。”李维走到窗前,“但周浩天最近修改了遗嘱,大部分遗产留给了林静,前提是她没有涉及他的死亡。”
张昊明挑眉:“和陈老的遗嘱类似?这巧合有点意思。”
李维突然转身:“你说什么?”
“两位富人都设置了类似的遗嘱条款,然后都在短期内死亡,这不太可能是巧合。”
李维沉思片刻,突然拿起外套:“我要再去一趟警局,有些细节需要确认。”
返回警局的路上,李维不断回想张昊明的话。两位死者的遗嘱都有反谋杀条款,这确实不寻常。到达警局后,他直接找到王局长。
“周浩天的遗嘱内容能透露吗?”李维问。
王局长犹豫了一下:“鉴于您代表嫌疑人,本不应透露。但鉴于情况特殊…”他递给李维一份文件副本。
李维快速浏览,心跳加速:“和周老先生一样的条款。”
“什么一样?”
李维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尸检中有没有发现不寻常之处?比如,不是直接毒物反应,而是其他异常?”
王局长皱眉:“你怎么知道?法医确实提到死者颈部有轻微针刺痕迹,但周围皮肤没有检测到毒物,认为是医疗注射或无关的损伤。”
李维感到思路逐渐清晰:“如果是通过针刺注入毒物,然后凶手带走了注射器…”
“但那杯酒里确实有毒,”王局长反驳,“而且书房是密闭的。”
“除非毒酒是障眼法。”李维突然想起什么,“我能再看一眼现场照片吗?”
照片投影在屏幕上,李维仔细审视书房的每一个细节。他的目光停在书桌一角的一个小摆设上——一个金属制的几何雕塑。
“这个雕塑,”李维指向它,“在发现尸体时就在这个位置吗?”
王局长核对现场记录:“是的,有什么问题?”
“去年周浩天买这个雕塑时,我正好在场。他说喜欢它的设计,但抱怨底部不稳,总是要调整位置。”李维放大图片,“但你们看,这个雕塑完美地位于桌角标记处,一丝不差。”
“所以?”
“所以可能有人动过它,而且小心地放回了精确位置。”李维兴奋起来,“能让我再去一次现场吗?”
第二次来到周浩天的书房,李维戴着手套仔细检查那个雕塑。他小心地拿起它,底部光滑平整,没有任何不稳的迹象。
“看来我记错了。”李维失望地说。
正准备放下雕塑时,他注意到书桌上原本放置雕塑的位置有一个极细微的凹痕。他用手电筒照向凹痕中心,发现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孔。
“王局长,请看这个。”
经过仔细检查,警方在书桌内部发现了一个精巧的装置:一支微型注射器连接着压力触发器,恰好安装在雕塑底部接触点的正下方。
“有人设计了这套装置,”李维分析道,“当雕塑被移动后重新放回正确位置时,就会触发注射器。周浩天习惯调整这个不稳的雕塑,凶手利用这一点。”
王局长震惊不已:“但如何确保毒针会刺中周浩天?”
李维重现场景:“周浩天坐在桌前,伸手调整雕塑位置。这时装置触发,针头从桌面小孔弹出,刺入他的手腕或手掌。蓖麻毒素作用迅速,他很快感到不适,打翻了酒杯,然后倒地身亡。”
“但酒里为什么也有毒?”
“转移注意力。让警方以为毒在酒中,从而忽略真正的投毒方式。”李维突然想到,“那枚胸针,可能是故意留在现场陷害林静的。”
调查方向彻底改变。警方开始搜索周浩天的商业对手和潜在敌人,而李维则回到事务所,继续研究陈老先生的案子。
“两起命案都伪装成自然死亡或简单投毒,但实际使用了精巧的机关。”李维对张昊明说,“而且两位死者都设置了反谋杀遗嘱条款,这不会是巧合。”
张昊明递上一份文件:“我查了近期所有富豪的非正常死亡案例。六个月内,本市有四位富豪死亡,全部最初被判定为自然死亡或意外,后来才发现可疑。这是名单。”
李维浏览名单,瞳孔突然收缩:“这些人…我认识其中三位。周浩天、陈老先生,还有这位赵总,都是大学时代‘创新社’的成员。”
“大学社团?”
“不止是普通社团,”李维回忆道,“我们当时自称‘完美犯罪俱乐部’,纯粹是理论探讨,研究如何实现完美谋杀。周浩天、陈老、赵总,还有我和另外两人是核心成员。”
张昊明震惊不已:“你们六人小组中,已有三人被谋杀?”
李维突然站起:“另外两人是谁?”
“根据档案,一位是三年前移民海外的孙教授,另一位是三周前因车祸去世的钱博士。”
“钱博士死了?”李维脸色苍白,“说是车祸?”
“记录上确实如此,但现在看来…”张昊明话音未落,李维手机响起。
来电显示是未知号码,李维接通后听到一个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
“李律师,聪明如你应该已经发现模式了。下一个轮到你。要想活命,明天下午三点独自到北码头第七仓库。不要通知警方,否则林静会为你的鲁莽付出代价。”
电话挂断。李维猛地看向窗外,雨夜中仿佛有无数眼睛在注视着他。
“怎么了?”张昊明关切地问。
李维深吸一口气:“猎人已经盯上猎物了。而我知道谁是下一个目标——我自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