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寄出的合练谱
左航在公司新搬的训练楼整理旧储物柜时,生锈的柜门“吱呀”一声晃开,一本被压在箱底的练习册顺着杂物滑出来,封面的蓝色笔迹被潮气浸得发虚,却还是能看清“邓佳鑫 左航 合练专用”那行字,末尾歪歪扭扭的星星画得太大,边角都磨出了毛边。
他蹲下身捡起来,指尖刚碰到纸页就顿住——这是三年前的东西了,纸页间还夹着当年训练室空调的味道,混着点邓佳鑫总用的薄荷味润喉糖气息。
那时候他们俩总凑在老训练室最角落的镜子前练和声。邓佳鑫的嗓音清透,像初春化雪的溪水,左航的rap却带着点少年人的锐劲儿,偏偏凑在一起时,他总能精准卡进邓佳鑫的气口,连声乐老师都说“你们俩的声音是天生的榫卯”。有次为了抠《逆光》里一个转音,两人熬到凌晨三点,谱子铺了满满一桌子,邓佳鑫困得趴在纸上打盹,睫毛在谱子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左航悄悄把自己的黑色外套披在他身上,指尖不小心碰到他后颈的碎发,烫得像揣了颗小太阳。
“左航,你看这个转音,我总找不到换气点。”邓佳鑫醒过来时眼睛还肿着,指着谱子上画圈的地方,声音黏糊糊的。左航把温好的牛奶递给他,低头在谱子上写标注:“这里你别硬顶,等我rap落下来的瞬间,你顺着气儿提上去,像踩在我声音的尾巴上。”
那天最后练完时,天刚蒙蒙亮,两人坐在训练室的地板上分吃一个面包,邓佳鑫突然说:“左航,以后我们要一起唱遍所有喜欢的歌。”左航咬着面包点头,面包渣掉在谱子上,他伸手去擦,却把邓佳鑫写的“一起”两个字蹭得更清楚了。
后来一切都像被按了快进键。公司调整分组,他们开始有了各自的搭档;练舞的时间越来越长,和声的谱子被压在抽屉最下面;偶尔在走廊遇见,也只是匆匆说句“早”,就被经纪人催着去不同的训练室。左航记得有次他在练rap,余光瞥见邓佳鑫在门口站了会儿,手里攥着张新的合练谱,可没等他开口,邓佳鑫就转身走了,背影融进走廊的阴影里。
真正说再见是在夏天。邓佳鑫要去外地学音乐的消息传出来那天,左航在训练室等了他一整晚。桌上放着刚改好的《小幸运》合练谱,他把邓佳鑫总唱错的转音标成红色,把rap部分改得更温柔,还在末尾画了个和封面一样的星星。空调嗡嗡地转着,墙上的时钟从七点走到凌晨四点,那扇门始终没被推开。
第二天他去问经纪人,才知道邓佳鑫凌晨就走了,走之前把所有训练服都留在了储物柜里,唯独带走了那本旧的合练谱——后来左航才知道,那本谱子是邓佳鑫偷偷拿走的,他以为左航早就不在乎了。
左航翻开手里的练习册,纸页哗啦啦地响,在第三十七页夹着一张纸条。是邓佳鑫的字迹,笔画比以前工整了些:“左航,下次合练我们试试《小幸运》吧,我最近练了新的转音技巧。”纸条背面是空的,可左航记得很清楚,当年他看到这张纸条时,本来想写“好啊,我把rap部分改得更温柔点”,却因为那天突然加练的舞蹈,把这事忘了。
窗外的梧桐叶落了一地,风卷着叶子贴在玻璃上,像要进来看看这本没写完的谱子。左航把练习册轻轻放在飘窗上,伸手摸了摸封面的星星,忽然想起那年凌晨,邓佳鑫趴在谱子上打盹时,他悄悄在心里说的话:“以后不管分去哪个组,我都要和你一起唱歌。”
可现在,谱子还在,转音的标注还在,唯独那个等他一起合练的人,已经走了三年,再也没出现在训练室的镜子前。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纸页轻轻晃,像有人在轻轻哼着没唱完的和声,散在空气里,再也凑不齐原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