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家

“好了，就在这儿下吧。”

江九侧头看他，眼底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惋惜：“这么快就到了。”

“穿过那条小巷就是，不远的。”

“我送你到门口。”

“不用不用，”樊文星连忙摆手，“这点路我自己走就行，太晚了，你回去吧。”

江九却没听他的，绕到副驾这边，目光落在那条幽深的小巷口，路灯的光勉强照到巷口，往里便是沉沉的暗影。

那条巷子实在太窄，三轮车都得小心翼翼地挪才能通过。

江九眉头又蹙了起来，看这身旁的樊文星，身形清瘦，肩膀单薄。

樊文星看出他的顾虑，忍不住笑了笑，语气带着点自嘲的爽朗：“真不用这么担心，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哪有怕走夜路的。”

江九总觉得樊文星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破碎感，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里带着警惕，柔软得让人想护着。

“走吧，送你到门口。”

樊文星眼里闪过各种各样的情绪。怎么想都觉得不合适，心底深处竟藏着羞于承认的欢喜——他当然愿意让这个人多陪自己一会儿。

江九侧头看了他一眼，眼底带着点浅淡的笑意：“走吧，别愣着了。”

巷子里的风更凉了些，吹得他脖颈发紧，可身边多了个人的气息，却奇异地冲淡了那份孤寂。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巷子，两侧的墙又高又陡，几颗疏星在墨色天幕上明明灭灭。

“就送到这儿吧”

“突然有点渴了。”江九说。

他顺着江九的目光看过去，巷子里的小杂货铺早就关门了。

樊文星不知道他是真渴了，还是特意找的由头。

沉默了几秒，才底气不足的说道:“我……我家很乱的，没收拾过……”

“没关系，我不在意。”

江九忽然抬手，覆在樊文星的发顶。无论是语言还是动作都暧昧至极。

樊文星撞进江九带着笑意的眼眸里，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刚想往后退开，江九却已经拉住了他的手臂。

“喝个水都不行吗？你在害怕什么？”江九的声音放软了些，清冷褪去不少，多了几分让人无法拒绝的执拗。

樊文星呆住了，还是稀里糊涂的把江九带回了家。

樊文星住的是栋老旧的居民楼，层高足有八九层，却连部电梯都没有。

偏巧他住的是顶楼——这是整栋楼里最便宜的一间，正赶上梅雨季，空气里是黏腻的，闷得人喘不过气。

江九跟着他一层层往上爬，到顶楼时，樊文星额角沁出薄汗，转身要开门时，听见江九低声问：“你每天都这样？”

樊文星反倒笑了笑，语气轻松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对呀，就当是健身了，爬习惯了也还好。”

“咔哒”一声，门开了。

一股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进来吧。”

狭小的空间里，屋里家具不多，却收拾得干净整洁。床铺平整，物品归置有序，连角落的杂物都捆扎得整齐，就是实在没料到，一个演员，居然能把日子过的如此拮据。

头顶的白炽灯闪烁着，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樊文星刚想找个凳子让江九坐下，那灯猛地“啪”一声灭了，屋里瞬间陷入一片浓稠的漆黑。

“唔……”樊文星摸索着起身：“我去找蜡烛。”

这种突然断电的场景，江九只在年代剧里见过。

“没事，找到了，将就着用吧。”

烛光摇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倒添了几分莫名的暖意。

黑暗中，江九的目光落在那张唯一的木板床上，轮廓在窗外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

“你和经纪人一起住？就这一张床？”

樊文星正摸索着往杯子里倒水，闻言动作顿了顿，“嗯，季言初他……回老家了，估计过两天才回来。其实我也是他走了之后才突然搬过来的，之前住的地方到期了。”

他把水杯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江九的手，下意识地缩了缩。

江九接过水杯，却没喝，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杯壁。

“季言初回来了，难不成你还要跟他挤在这张床上？”

“不、不是的！我和他从来没有……”他越解释越慌乱，声音都带上了点变调，“我后面会找房子的，肯定不会……”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卡住了——是啊，自己和谁睡一张床，跟江九有什么关系呢？对方明明有自己的生活，每天回家都有爱人等着，哪轮得到来操心他的住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樊文星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刚才的慌乱沉下去，多了些生涩。

来电的瞬间，灯泡忽闪了两下才稳定下来，电风扇叶片带着明显的滞涩感。

江九抹了把脸，掌心全是黏腻的汗。

“我说，你就打算一直住这儿？”

樊文星顺着他的目光扫过屋子，没说话，只是把风扇转向了江九那边，低声道：“只能后面再想办法了。”

江九的目光落在樊文星弓着的背上。他白色衬衫被汗水浸得半透，勾勒出单薄的肩线，细碎的发丝粘在颈后。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场景，却像有团温热的气在江九胸口撞了撞，江九喉咙发紧，怎么会……这样？

他甩了甩头，想驱散那点莫名的慌乱，却听见身后传来“咔哒”一声，风扇突然不响了。

樊文星直起身，脸上沾了点灰，眼睛亮晶晶的：“好啦，不响了！”

樊文星抬眼撞进江九的视线里。

那双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深邃，带着侵略性的情绪，让他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凌晨两点了，看这架势，江九是没有半点困意，也没打算走。

樊文星他半蹲着在柜子底层翻找，今晚看来是要打地铺，衬衫的下摆被牵扯着往上提了提，露出一小截腰线。

风扇的凉风似乎也吹不散江九心头的燥热，幻想伸手将他一把捞进怀里，想在他的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