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雨将整个城市都沉浸在水汽中。真真是到了梅雨季,冗长的,潮湿的。
“好,收工。”一天的戏份,终于结束了。
雨水顺着樊文星脸颊往下淌,他满脑子都是刚才唇上残留的余味。
回到家,窗外漏进来的光线里,照亮无数正在浮动的细碎尘埃,他后背抵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樊文星曲着腿,他在擂鼓般的心跳中垂下眼。等躁动慢慢消退某个瞬间,他模模糊糊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有些怪。
“不就是一场吻戏吗?至于这样。”季言初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季言初是樊文星一起长大的发小,俩人好的没分开过,现在是樊文星的经济人,同吃同住。
“第一次和男的接吻”樊文星顿了几秒,跳过了心知肚明的东西,又抿了一下嘴唇说:“反正……挺奇怪的,你不觉得吗?”
季言初:“我哪知道?我又没和男的亲过。”
樊文星接这部剧的时候,就知道这类型的题材, 他在潜意识里预演过很多遍。
“我发现我不对劲。”
听见他的话,季言初怔了一瞬间,突然明白这种奇怪的虚浮感来自于哪里了。
“说说,怎么个不对劲法?”季言初拿着干毛巾和衣服,一边给他擦拭的头发 ,一边耐心的询问,手里的动作没有停过。
“我……我觉得好像喜欢上江九了。
“星星你是入戏太深。等下次跟女演员搭戏,说不定又会有别的感觉。”
季言初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樊文星眼中的悸动太明显,他怕他难堪,怕他失望。
“早些睡吧,别想太多。”季言初说。
樊文星把干净的衣服换上,盯着天花板发了半天愣,季言初刚想走就被他叫住。
“阿初,你在过来一下”
“又怎么了?”
“你想和你亲一下。”
“亲……亲什么? ……亲……我?”
樊文星很轻的点了一下头,舔了舔发干的下唇,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靠近他。
“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喜欢男的,还是只喜欢他。”
季言初摁着关节,手指顿住了,一时间不知说什么,良久之后才放松下来。
季言初垂眼看着樊文星的嘴唇,他们离得很近,能感受到彼此扑面而来的呼吸,他看见樊文星咽了咽喉咙。
樊文星心里又慌又乱——他盼着能有感觉,证明自己只是一时糊涂。
温热的,柔软的唇瓣触碰到一起,第一下在嘴角,第二下在唇缝,第三下季言初情不自禁的允了一下樊文星的下唇。
很轻,一种陌生的、说不出的感觉。
季言初很快退开,看着他的反应,语气平静:“感觉到了?”
樊文星愣了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还残留着季言初的温度,可心里却空空的,没有半分跟江九靠近时的悸动。
“没有……什么感觉都没有。”
“你就是第一次拍戏,把戏里的感觉当真了。”
回到卧室窗外的雨还在敲玻璃,把那点刚冒头的清醒又浇得模糊了。
樊文星盯着手机屏幕发愣,自己真的入戏太深了,一定把对江九的那点心思掐断。
可闭上眼,梦里全是那触感,唇上还留着被江九用力碾压过的刺痛,混着雨水的甘甜。
心口正一阵发紧,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他昏昏沉沉摸过来解锁,“江九”两个字跳出来的瞬间。
“昨天下午那场戏反应没接好,影响你状态了,抱歉。”
他盯着“抱歉”两个字发愣。为什么要道歉?分明是他自己没有发挥好。
黑暗里,他攥着手机蜷在被子里,浑身骨头也酸得发沉。
不知熬了多久,口干舌燥得厉害,嗓子里像塞了把沙子,他才费力地掀开眼,窗外的天还是黑的。
樊文星撑着胳膊去客厅里接了点水,仰头灌了大半杯,才觉得嗓子里的灼痛感轻了点。
手机还攥在手,删删改改半天,最后只敲了个“没事”,点了发送。
刚把手机揣回口袋,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是季言初,估计是听见动静了。
“还没睡?”季言初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看见他光着脚,皱了皱眉,“地上不凉?”
“嘿嘿,睡不着。”
他习惯了向季言初无话不谈的诉说。
“他道歉不是坏事儿,说明他拎得清,知道那只是拍戏,没跟你瞎掺合。你也该明白,他这是在跟你划界限。”
明天还要拍戏,还要跟江九站在同一个镜头前,还要演那些亲密的戏码,江九不愧是老演员,戏里戏外分的清的很。
“知道了,我去睡了。”樊文星说。
季言初没再说话,轻轻带上门。
客厅里又只剩雨声,樊文星躺回床上,把薄毯裹紧,手机安安静静地放在枕头边,再也没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