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的血腥味、机油味和陈旧铁锈味混合在一起,凝固在维修层压抑的空气里。
丁程鑫站在明暗交界处,左手紧握着仍在微微震动的手机,屏幕上那条来自未知“朋友”的短信散发着幽冷的光;右手反握着短刀,锋刃对准了蜷缩在电缆线圈后、因疼痛和恐惧而瑟瑟发抖的宋亚轩。
信任谁?
短信的指向冰冷而明确:“别相信那个男孩。”
可眼前这个自称学徒的少年,苍白的脸上冷汗涔涔,右腿不自然地扭曲着,那双小鹿般清澈的眼睛里盛满了真实的痛苦和惊惧,还有一丝被短刀指住的委屈和绝望。他攥着巨大扳手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微微颤抖着。
宋亚轩“你…你收到什么了?”
宋亚轩声音嘶哑,带着哭腔,他看到了丁程鑫手机屏幕的光,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身上骤然升起的、针对自己的凛冽杀意。
宋亚轩“是不是…是不是‘国王’的信息?他最喜欢这样…玩弄人心…别信他!求你!”
丁程鑫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死死锁定宋亚轩脸上的每一丝细微表情。多年的商场搏杀和危机处理经验让他练就了近乎野兽般的直觉。眼前的少年,无论是生理反应(疼痛、冷汗、颤抖)还是情绪表达(恐惧、委屈、求助),都真实得无懈可击。那是一种未经世事的、几乎本能的反应,不像伪装。
但那条短信…发送时机太过精准,内容太过要害。它直接点出了丁程鑫此刻最核心的焦虑:张真源的生死、耀文被针对的根源、以及“光”的秘密。这更像是一个深知内情、并且一直在暗中观察的人所为。
是陷阱吗?用一份看似“真诚”的求助表演,来掩盖更深的目的?这个宋亚轩,会不会是“国王”抛出来的又一个诱饵?目的就是拖延时间,或者将他引向另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时间!镜厅里的人还在等待!那个该死的一小时指令时限,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丁程鑫的大脑在百分之一秒内权衡利弊。风险与收益。信任的成本与怀疑的代价。
最终,他眼中冰封般的锐利稍稍收敛了一丝,但警惕并未放下。他缓缓放下短刀,但没有收回,声音依旧冷硬如铁。
丁程鑫“你说你听到了‘国王游戏’和‘净化’?具体是什么?那个戴王冠面具的人,往‘蜂巢’哪个方向去了?”
丁程鑫一边问,一边用强光手电迅速扫向左前方——短信提示的“向左走,第三根红色管道”。
那里确实有几根粗大的、漆色剥落的管道,其中一根依稀能辨认出曾是红色。管道后面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木板和油布,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宋亚轩“我…我当时在通风管道里…”
宋亚轩见丁程鑫似乎暂时放下了立刻动手的意图,稍微松了口气,忍着剧痛,语速急促地回忆。
宋亚轩“我听到陈先生…不,陈墨和一个声音很奇怪的人在说话…像是用了变声器…说什么‘素材已经集齐’、‘光影仪式准备就绪’、‘国王的游戏即将开始’、‘净化那些有罪的光’…还提到了…一个名字…”
宋亚轩皱紧眉头,努力回想。
宋亚轩“好像叫…‘Lumen’?对!是‘Lumen’!他们说‘Lumen’是关键…”
Lumen(流明)——光通量的单位。
丁程鑫的心脏猛地一沉!又是“光”!而且是一个代号!这个代号,是否就是指耀文?!陈墨他们早就盯上耀文了?!所谓的“光之罪”,是一个针对特定目标的、早有预谋的计划?!
宋亚轩“那个面具人…”
宋亚轩继续道,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宋亚轩“拖着那个受伤的大哥…进了那边那条标着‘B7’的管道…‘蜂巢’就在那个方向深处…但我从来没进去过…那里是绝对的禁区…有很可怕的传闻…”
B7管道!丁程鑫的目光立刻锁定了左前方那堆管道中,一个不起眼的、标着模糊“B7”字样的入口。入口直径很小,需要匍匐才能进入,而那拖拽的血痕,果然消失在了B7管道的黑暗入口处!
短信提示的“钥匙”在左边红色管道后。
救张真源和探寻真相的方向在B7管道。
向左?还是向前?
短信发送者让他向左取“钥匙”,是否意味着没有“钥匙”就无法进入B7或者“蜂巢”?还是单纯想将他引开?
宋亚轩“求你…别丢下我…他们会找到我的…他们会杀了我…”
宋亚轩虚弱地哀求着,脸色越来越苍白,显然失血和疼痛正在加剧。
丁程鑫看了一眼宋亚轩惨不忍睹的右腿,又看了一眼幽深致命的B7管道。带着他,绝对不可能进行追击和探查。但…
他不再犹豫。大步走向左边第三根红色管道,用匕首小心翼翼地挑开后面堆积的木板和油布。
灰尘簌簌落下。油布下面,藏着的不是什么神奇的“钥匙”,而是一个小小的、军绿色的、极其坚固的防水应急箱!
丁程鑫用短刀撬开卡扣。箱子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几样东西:

一支封装在真空袋里的医用注射笔,其上贴着“高强度肾上腺素笔”的标签,丁程鑫当然知道这是用于紧急救命的。
一小卷高强度纳米纤维绳索(极其细小却坚韧无比)。
一个火柴盒大小的、带有强磁吸功能的信号发射器(红灯微弱闪烁)。
一张折叠的、材质特殊的透明卡片。
丁程鑫拿起那张透明卡片。对着光一看,卡片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些极其细微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凹凸痕迹,中心嵌着一个比米粒还小的微型芯片。
这就是“钥匙”?
几乎同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又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旁白(叙述者)“很好。”
旁白(叙述者)“芯片是‘蜂巢’外围一道气密门的权限卡。贴在识别区即可。”
旁白(叙述者)“肾上腺素给那男孩,能让他多撑一会儿。绳子和小玩意儿也许用得上。”
旁白(叙述者)“抓紧时间。‘国王’的耐心有限。”
旁白(叙述者)“——P.S. 小心穿堂风。”
短信内容再次让丁程鑫心头巨震!这个神秘的“朋友”,不仅知道这里藏着什么,甚至预判了他会暂时保住宋亚轩的命!他/她到底是谁?目的何在?“小心穿堂风”又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警告?
但此刻,没有时间深究。丁程鑫立刻拿出那支肾上腺素笔,走到宋亚轩身边。
宋亚轩“你要干什么?!”
宋亚轩惊恐地看着那支闪着寒光的针剂。
丁程鑫“救你的命。忍着点。”
丁程鑫语气不容置疑,动作迅捷而专业,撩起宋亚轩的工装裤腿,找到大腿外侧肌肉,精准地一针扎下,推入药液。
剧烈的刺痛让宋亚轩惨叫一声,但随即,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暂时压过了剧痛和虚弱,苍白的脸上甚至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丁程鑫“听着,我現在必须去追那个面具人。你待在这里,尽可能隐藏好。这个发射器你拿着,如果…如果我长时间没回来,或者有其他人找到你,按下上面的按钮,也许…会有人能定位到这里。”
丁程鑫将剩下的绳索、信号发射器和那张透明芯片卡收起,盯着宋亚轩的眼睛,语速极快,他将那个闪烁的信号发射器塞进宋亚轩手里。这既是一线生机,也是一个测试。如果宋亚轩是内鬼,他很可能会立刻毁掉或乱用这个发射器。
不等宋亚轩回应,丁程鑫最后检查了一下短刀和手电,目光决然地投向那个黑暗的B7管道入口,毫不犹豫地俯身钻了进去!
狭窄、逼仄、弥漫着浓重血腥味的管道,只能匍匐前进。丁程鑫用嘴咬住手电,双手肘部发力,强忍着恶心,艰难地拖着身体向前移动。冰冷的金属摩擦着衣物,张真源留下的血迹染红了他的前襟。每一寸移动都异常艰难,对体能和意志都是极大的考验。
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是张真源的尸体?还是那个戴王冠面具的杀手?抑或是更多光怪陆离、致命的机关?
但他没有回头路。为了张真源一线渺茫的生机,为了镜厅里等待他回去的耀文,为了揭开这一切背后的黑暗真相,他必须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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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厅内。
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四十分钟。绝望和恐惧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即将淹没所有人的理智。
那部老式手机屏幕上的倒计时,如同催命符般跳动。幽绿的王冠图案,无声地嘲笑着众人的无能。
苏新皓“还有二十分钟…二十分钟了!”
苏新皓崩溃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蜷缩在角落里,声音带着哭腔.
苏新皓“丁先生肯定也出事了!我们完了!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严浩翔“闭嘴!妈的!老子就不信这个邪!肯定有别的出路!”严浩翔烦躁地踹了一脚旁边的镜墙,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现在的他像是困兽般来回踱步,目光凶狠地扫视着四周。
马嘉祺和叶知秋依旧没有放弃,还在徒劳地摸索着墙壁,试图找到任何可能的缝隙或控制面板。云舒则蹲在依旧昏迷的周管家身边,试图用简单的急救措施弄醒他,但收效甚微。
夏薇脸色惨白地靠着一面镜子坐着,眼神空洞,之前的歇斯底里似乎耗尽了她的力气,但偶尔看向刘耀文的目光,依旧带着刻骨的怨毒。
林晚紧紧抱着刘耀文的胳膊,试图给他一些温暖和力量,但她自己的手也同样冰凉。刘耀文靠着镜墙,缓缓滑坐到地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鑫哥…张先生…都是因为自己…如果自己不来这里…如果自己没有那所谓的“光”…
巨大的负罪感和恐惧几乎要将他撕裂。
朱志鑫看着刘耀文这副脆弱绝望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窒息。他再也忍不住,挣脱了沈清漪一直拉着他的手,大步走到刘耀文身边,蹲下身,不由分说地、极其强硬地将刘耀文整个人用力搂进怀里!
朱志鑫“耀文!看着我!”
朱志鑫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几乎是用蛮力将刘耀文的脸从膝盖里抬起来,强迫他看着自己。刘耀文泪眼模糊,眼神涣散,充满了无助和自我厌弃。
朱志鑫“听着!”朱志鑫双手紧紧抓住刘耀文的肩膀,目光灼灼地逼视着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吼出来。
朱志鑫“这不是你的错!听见没有?!不是你的错!是那个变态!是陈墨!是那个狗屁‘国王’的错!你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有什么用?!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丁哥还在下面想办法!我们不能自己先垮了!你给我振作起来!”
他的拥抱强硬得几乎弄疼了刘耀文,他的话语直接甚至粗鲁,但那里面蕴含的炽热到滚烫的关心、保护欲和一种近乎愤怒的焦急,却像一道强光,猛地刺穿了刘耀文周围厚重的绝望迷雾。
刘耀文怔怔地看着朱志鑫近在咫尺的、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红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的怀疑和指责,只有全然的信任和不容置疑的维护。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暖流,混杂着委屈、依赖和一丝莫名的悸动,猛地冲垮了他强忍的堤坝。他再也忍不住,像个迷路后终于见到亲人的孩子,猛地反手紧紧抱住朱志鑫,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肩窝里,失声痛哭起来:刘耀文“朱哥…我怕…我真的好怕…鑫哥他…”
朱志鑫“不怕!有我呢!”
朱志鑫感受到怀里人剧烈的颤抖和滚烫的泪水,心软得一塌糊涂,更加用力地回抱住他,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保护起来,声音也下意识地放柔了,带着一种笨拙却真挚的安抚。
朱志鑫“我会保护你的,耀文,就算拼了命也会保护你…别怕…”
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里,神色各异。
林晚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眼神复杂,有一丝欣慰,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但最终化为了无声的叹息。
沈清漪静静地看着朱志鑫将那少年紧紧护在怀里的背影,看着他脸上那从未对自己流露过的、近乎虔诚的疼惜和保护欲,清冷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水墨晕开般的苦涩和了然。她微微垂下了眼帘。
严浩翔吹了声口哨,眼神玩味。夏薇则发出一声极轻的、充满讥讽的冷哼,别开了脸。
马嘉祺“咳咳…还有十分钟。”马嘉祺的咳嗽声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他指着那部老式手机,脸色凝重。
倒计时仿佛冰冷的警钟,再次敲响。
十分钟!如果丁程鑫不回来,他们就必须做出那个残酷的“选择”——指定一个人进入那条死亡通道!
猜忌和恐惧的目光再次开始游移。
就在这时——
周管家“呃…”
一直昏迷的周管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云舒立刻低声道。
云舒“周管家?你怎么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他身上!
周管家的眼神开始有些涣散,随即聚焦,看到眼前的景象和那部倒计时的手机,脸上瞬间血色尽失,惊恐地试图挣扎起来。
周管家“时…时限快到了!必须…必须执行指令!否则‘国王’会…”
叶知秋“‘国王’到底是谁?!”
叶知秋立刻抓住机会追问,手机几乎怼到他脸上。
叶知秋“陈墨在哪里?!那个通道下面有什么?!‘净化’到底是什么?!”
周管家仿佛听到了极其可怕的事情,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周管家“不…不能说…说了也会被‘净化’…‘国王’无处不在…他听着呢…”
周管家的目光恐惧地扫过头顶的黑暗,仿佛那里真的有一双无形的眼睛。
严浩翔“你不说现在就得死!”
严浩翔恶狠狠地威胁道,上前一把揪住周管家的衣领。
周管家“是…是陈先生…但又不完全是…”周
管家精神似乎有些错乱,语无伦次。
周管家“是‘光影’…是那些镜子…镜子里的才是真正的‘国王’…他看得到我们所有的罪…‘忏悔之阶’…那是通往‘蜂巢’的入口…‘蜂巢’里…有‘清理者’…”
周管家猛地抓住严浩翔的手,眼神疯狂。
周管家“必须选一个人进去!快!否则‘清理者’会出来!会把我们都‘净化’掉!像陈东那样!冰封…断首…”
旁白(叙述者)“清理者”?戴王冠面具的黑衣人?!
倒计时:五分钟!
恐慌指数瞬间飙升到顶点!
苏新皓“选谁?!到底选谁?!”苏新皓崩溃地大喊。
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带着恐惧和自私,聚焦到了刘耀文身上!夏薇的眼神更是毫不掩饰地表达着“选他”!
朱志鑫猛地站起,如同暴怒的狮子,再次将刘耀文彻底挡在身后,怒吼道。
朱志鑫“我看谁敢动他!”
就在这剑拔弩张、几乎要再次爆发内讧的时刻——
旁白(叙述者)“咔嚓…轰…”
那面之前严浩翔发现的、通往密道的旋转镜墙,竟然毫无征兆地、缓缓地再次旋转开启!
一道挺拔却沾满血污和油渍的身影,踉跄着从黑暗的通道里跨了出来!
是丁程鑫!
他回来了!
刘耀文“鑫哥!”
刘耀文惊喜地喊出声,泪水再次涌出,但这一次是绝处逢生的喜悦!
所有人都如同看到了救星,瞬间围了上去!
丁程鑫的样子极其狼狈,额角有擦伤,昂贵的西装外套被刮破了好几处,沾满了暗红的血污和黑灰色的油泥,呼吸急促,眼神却如同经历了一场恶战后归来的猛虎,疲惫却更加锐利冰冷。他手中,紧紧握着那把依旧滴着血的短刀,刘耀文知道,这是丁程鑫防身用的短刀,他的出现说明下面丁程鑫所面对的一定是十分凶险的境地,众人看向另一只手…
另一只手,拖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紧身作战服、脸上戴着一个破碎的、绘有歪扭王冠图案的金属面具的人!此人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昏死过去,一条胳膊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丁程鑫的杰作。
而在丁程鑫身后…
没有张真源。
只有他一个人,拖着这个“清理者”回来了。
丁程鑫的目光第一时间精准地找到被朱志鑫护在身后的刘耀文,看到他安然无恙,眼中紧绷的弦才稍稍松弛了一毫米。但他随即看向地上那部还在倒计时的手机——只剩三分钟!
他猛地将那个昏死的“清理者”像丢垃圾一样扔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然后,他抬起沾满血污的手,指向了人群中一个人!
所有人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他指的,竟然是之前一直试图安抚大家、显得冷静专业的心理学研究者——云舒!
云舒“丁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舒脸上闪过一丝极细微的错愕,但很快恢复平静,不解地问道。
丁程鑫“意思就是。 ”
丁程鑫的声音沙哑却冰冷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一字一句地砸在寂静的镜厅里。
丁程鑫“‘国王’的这位‘朋友’,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为——‘Lumen’。项目的另一位观察者——云舒小姐,你的戏,该落幕了。”
Lumen!丁程鑫竟然说出了这个代号!而且直指云舒!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刘耀文和朱志鑫!云舒?那个看起来温婉知性的心理学者?她是“国王”的人?!
镜厅内,信任彻底粉碎。真正的暗影,似乎才刚刚浮出水面。而丁程鑫带回的,不仅仅是俘虏,更是一个足以引爆所有猜忌的重磅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