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金光瑶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攥紧的凉意,他借着金麟台尚有军务待理的由头,起身向蓝曦臣致歉离席。推开门时,廊外的晚风带着初秋的微寒,恰好吹散了几分酒意,也让他混沌的思绪清明了些。
他沿着雕花回廊缓缓踱步,青石板路映着廊下灯笼的暖光,每一步都像踩在记忆的分界线上。脑海中飞速梳理着重生后的时间线——射日之征已近半程,温氏主力虽被击溃,残余势力仍在负隅顽抗,而更棘手的是,不出三日,聂明玦便会以“金家独吞战功、私占防线”为由,在联军议事上与金家爆发激烈冲突。前世正是这场冲突,让他不得不以“示弱”姿态周旋,却也间接埋下了聂明玦对他更深的猜忌。
“阿瑶。”
温润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金光瑶的脚步骤然顿住,心脏漏跳了一拍。他转过身时,脸上已重新挂好温和的笑意,只是眼底的戒备尚未完全褪去。蓝曦臣提着一盏纸灯走来,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眉宇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方才见你神色匆匆,想必是为战事烦忧?我正好有些关于西线布防的想法,想与你一同商议。”
若是前世,他定会立刻上前,借着探讨军务的由头,拉近与蓝曦臣的距离,甚至不动声色地透露些“金家内部的难处”,换取对方的同情与支持。可此刻,金光瑶看着蓝曦臣纯粹的目光,却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知道,前世那些看似“亲近”的举动,实则都裹着算计的外衣,最终只会将两人推向决裂的深渊。
“蓝宗主有心了。”金光瑶垂下眼帘,语气刻意保持着几分生疏,“只是金家的事务,怎好过多劳烦宗主?后续布局我已大致有了头绪,自行安排便可,不敢耽误宗主处理蓝氏的事。”
这话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生硬。果然,蓝曦臣手中的灯盏微微晃了一下,眼中闪过明显的疑惑——从前的金光瑶,从未对他说过“不敢劳烦”这类见外的话。但蓝曦臣并未追问,只是轻轻颔首:“既如此,那便不打扰你了。若有需要帮忙之处,随时来找我便是。”
看着蓝曦臣转身离去的背影,金光瑶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指缝间沁出的冷汗早已冰凉。他知道自己的刻意疏离会引起怀疑,可比起重蹈覆辙,这点怀疑又算得了什么?
快步回到金麟台书房,金光瑶立刻传唤了心腹下属,指着桌上那柄本要送给聂明玦的“破阵刀”沉声道:“把这个换了。”那刀是用温氏俘虏的兵器熔铸而成,刀柄上刻着“荡寇”二字,看似表彰战功,实则暗合聂明玦“好战”的性子,前世正是这柄刀,让聂明玦误以为金家在嘲讽他“嗜杀”,加剧了矛盾。
“换成库房里那对和田玉镇纸,再附上手书,只说‘聊表联军协作之谊’,不必多言。”金光瑶指尖敲击着桌面,目光锐利,“记住,务必在明日午时前送到聂宗主帐中,不得有误。”
下属虽不解为何突然更换礼物,却也不敢多问,躬身领命退下。书房内只剩下金光瑶一人,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一世,他不仅要活下去,更要守住那些不该失去的东西。
现代番外
《图书馆的偶遇》
市图三楼古籍区静得能听见书页翻动的轻响,金光瑶踮着脚够顶层书架,指尖刚触到那本泛黄的《城南地方志》书脊,身后就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将书抽了出来。
“金先生也对旧地风物感兴趣?”蓝曦臣的声音裹着淡淡的书卷气,比古籍区的空调风更显温润。他递书时,指腹不经意擦过金光瑶的指尖,带着刚翻完旧书的微凉触感。
后来每周三下午,古籍区靠窗的那张桌子总会多放一把竹骨折扇——是蓝曦臣常带的物件。金光瑶的书签悄悄换成了竹纹款,夹在书页里时,总能和蓝曦臣手边那杯温热的普洱碰上个正着。有时两人并肩翻书,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书页上,连指尖相触的瞬间,都染着旧纸与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