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九娘刚踏入京城林府的大门，便径直朝大儿媳周氏的卧室走去。不料，还没走到正厅，就被二门处候着的两个儿媳妇拦下了去路。“娘，您可算回来了！”二儿媳吴氏眼圈一红，声音哽咽，“您快去看看大嫂吧，大夫说她受刺激了，伤心过度又吐血了，怕是……怕是撑不住了。自从昨日那位李小姐走了以后，大嫂就一直不吃不喝，我和三弟妹轮番劝，可她连眼皮都不抬一下，这可怎么办啊……”说到最后，吴氏已是泣不成声。她一向与大嫂关系和睦，看到如今大嫂这般憔悴模样，心里又酸又疼。
三儿媳卫氏也急得团团转，满脸愁容道：“娘，儿媳妇实在是没办法了！大嫂本就身子弱，这再不吃不喝，哪里还撑得下去？也不知道那位李小姐到底说了些什么，竟让大嫂成了这样，问她也不开口。唉，真是急死人了！”
“好了，娘知道了，辛苦你们了。”赵九娘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和担忧，“江哥儿和海哥儿怎么样了？没被吓到吧？”
吴氏赶紧抹了把眼泪，答道：“娘放心，江哥儿正在前院跟着先生念书呢，倒是认认真真、安安稳稳的；海哥儿被儿媳妇接到了我那边院子去住，有玛瑙翡翠几个丫鬟并奶嬷嬷照看着，还有大姐儿陪着，玩得倒挺开心，倒也没受什么影响。”
赵九娘点点头，轻叹一声：“那就好。娘先去看看你们大嫂，再去厨房吩咐他们送些易消化的东西过来，先备着。”
“是，娘，儿媳妇这就安排。”卫氏连忙应下。
推开房门，赵九娘缓步走进昏暗的屋内。榻上躺着一道消瘦的身影，脸色苍白如纸，双眼木然无神，仿佛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这一幕狠狠刺痛了赵九娘的心，鼻尖一酸，眼眶瞬间湿润。想起昔日那个温柔贤惠的大儿媳，如今竟变成这般模样，她几乎要落泪失声——这是造了多少孽啊！
“慧娘，我的儿啊……”赵九娘颤抖着手抚上周慧娘冰凉的额头，声音沙哑却满含深情，“想哭就哭出来吧，有什么事跟娘说，有什么委屈，娘替你撑腰。你还有江哥儿，还有海哥儿，还有这个家呢……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自己折磨自己。亲者痛仇者快的道理，你难道不明白吗？”话未说完，她已忍不住哽咽出声。想到林峰，她更是羞愧难当。果然，儿女都是债啊！
时间一点点过去，约莫一刻钟后，周慧娘终于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她缓缓睁开眼睛，望着赵九娘，泪痕纵横的脸上浮现一抹苦笑：“娘……夫君不要我了，他看上了那个高门贵女。那位李小姐出身名门，优雅高贵，又才华横溢，那样的女子，便是我这个做女人的，也觉得耀眼得很。夫君一定喜欢她吧？儿媳哪里比得上人家……我只是个出身乡野、登不了大雅之堂的无知妇人罢了，这些年因为体弱多病拖累了夫君，如今他功成名就，嫌弃我也实属正常……”
“胡说！”赵九娘气得拍了一下床沿，“你是咱们林家的大功臣！没有你，林峰那个混账东西哪来的聪明伶俐的孩子？更别提你为了给林家传宗接代落下了这一身病根！如果那逆子敢说半句你的不是，老身绝不轻饶！呸，薄情寡义的东西，枉费我为他操碎了心！”
周慧娘依旧惨淡一笑：“娘，别怪夫君，他什么都没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是人之常情。我早就知道，我配不上他了。就算没有这件事，我的身体也撑不了多久。比起那些被休弃的糟糠之妻，我已经算幸运了。更何况还有娘这样的好婆婆……只是儿媳福薄，恐怕不能再孝敬您了……”
赵九娘只觉得胸口阵阵绞痛，握住周慧娘的手越发用力：“别说傻话！会好的，一定会好的！慧娘，娘这就去给你请最好的大夫来，这里是皇城根下，有的是名医圣手，不管花多少钱，娘都会治好你。你还这么年轻，不能放弃！丈夫变心了又如何？咱们不要他了！往后你就是娘的女儿，还有江哥儿和海哥儿，两个儿子呢！往后，咱们娘四个一起过日子！”说着说着，她的眼泪簌簌而落，却不曾停止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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