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闹钟响第三遍时，江萘才从被子里探出头，头发乱糟糟地蹭着枕头：“哎呀，烦。”说着把闹钟丢一边。

陶桉已经叠好自己的被子，走到床边伸手掀他的被角，指尖碰到温热的皮肤：“再不起，早读要迟到了。”他把搭在椅背上的校服递过去，“我煮了面条，还晾了杯温水，先喝口暖暖胃。”

江萘慢吞吞坐起来，盯着陶桉身上平整的校服发愣，直到对方把温水杯递到手里，指尖触到杯壁刚好的温度，才晃了晃脑袋往卫生间走。等他磨磨蹭蹭坐到餐桌前，陶桉已经把筷子摆好，碗里的面条还冒着热气，上面卧着个溏心蛋，旁边放着一小碟腌黄瓜。

“你怎么每次都起这么早？”江萘吸了口面条，含糊地问，“周末也没见你补觉。”

陶桉喝了口自己杯里的温水：“习惯了。”他看江萘把蛋戳破，蛋黄流到面条上，又把自己碗里的青菜夹过去，“多吃点蔬菜”

两人收拾好出门时，楼道里还没什么人。江萘背着两人的书包，陶桉手里拎着帆布包，里面装着两个保温杯——早上出门前特意续了热水，怕江萘到学校渴了没温水喝。

走到校门口，值班老师刚摆好签到本。江萘拉着陶桉的手腕跑过去，签完名还不忘跟老师打个招呼，转头就跟陶桉小声说：“还好没迟到，上次我单走，就刚刚那个老师瞪我半天，果然还是我太帅。”

陶桉把其中一个保温杯递给他，指尖蹭过对方的手指：“你确定她瞪你不是因为你迟到?杯子里是温水，自己拿。”

进教室时，只有零星几个同学在看书。江萘把书包甩到座位上，刚要翻课本，就看见陶桉从书包里拿出两份数学作业，其中一份写着他的名字。卷子上那道周末没绕明白的函数题旁，标着红色的解题思路，每一步都写得很细，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太阳。

“你什么时候帮我标的？”江萘拿起卷子，抬头看陶桉，“昨晚我不是跟你一起打游戏到十点吗？”

陶桉翻开自己的课本，耳尖有点红：“你睡着以后。”他没说自己怕江萘上课走神，特意把难点标成了彩色，还在保温杯里放了两颗枸杞——听妈妈说，喝了对眼睛好。

早读课开始时，江萘偷偷侧头看陶桉。对方正跟着领读的同学念英语，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他垂着的眼睫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江萘捏了捏手里温温的杯子，又看了眼卷子上的小太阳，突然觉得，周末过得还挺快。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张昔抱着语文练习册走进教室，高跟鞋“嗒嗒”敲着地面，原本有些闹的教室瞬间静下来。江萘正趴在桌上，笔尖在草稿纸上演算似的涂涂画画，听见动静抬了下头，又迅速低下去——不是怕被抓，只是觉得抬头打招呼麻烦，唯独对张昔，他还愿意给这点“面子”。

“这节自习做练习册最后两篇阅读，做完的自由复习。”张昔把练习册放讲台上，目光扫过全班，最后定格在江萘身上，笑着扬了扬下巴，“江萘，别在草稿纸上‘搞创作’，你那点底子，真认真做，比谁都快。”

全班哄笑起来。江萘耳朵尖没红，反而抬头冲张昔挑了挑眉，手里的笔却没停，草稿纸上已经冒出个歪头的小人，头发画得乱糟糟，眉眼倒有几分像陶桉。旁边的陶桉瞥了眼，指尖在他胳膊上轻轻碰了下，无声提醒“别太明显”，江萘却把草稿纸往他那边推了推，笔尖又添了几笔——给小人手里画了杯冒着热气的保温杯。

陶桉无奈地勾了勾嘴角，低头继续写自己的练习册。教室里只剩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张昔坐在讲台上批改作业，偶尔起身绕两圈。走到江萘旁边时，她停下脚步，弯腰看了眼那页画满小人的草稿纸，又扫了眼他空白的练习册，没批评，反而用指节敲了敲他的桌子：“你这小人画得不错，就是头发太炸，像刚从被窝里爬出来——不过要是把这心思分一半给阅读题，那肯定做的比陶桉还好”

江萘抬头，笔尖顿了顿，在小人旁边又画了个叼着笔的自己，含糊应了声：“老师你说这话虚吗哈哈哈。”

“咳咳，快写点儿。”张昔没逼他，转而看向陶桉的练习册，指尖点了点其中一道题，“这里的赏析可以再补一句，结合作者的生平会更透。”说完又看向江萘，“你要是实在懒得写，先把答案思路在脑子里过一遍，别真把自习课当美术课。”

张昔走后，江萘手里的笔终于停了，他盯着空白的练习册看了两秒，突然凑到陶桉耳边小声问：“最后那道阅读题，答案是不是侧重‘时光留白’？”

陶桉写题的手顿了下，转头看他：“你知道？”

“废话。”江萘撇撇嘴，又趴回桌上，却没再画画，而是拿起笔，在练习册旁边的草稿纸上飞快地写起来——字迹不算工整，却没一个空，逻辑还格外清晰。陶桉看了眼，居然真的写的很不错。江萘看他看完了就把草稿纸叠成了一只千纸鹤，然后丢了。陶桉虽然觉得很奇怪，但是也没有多问。

快下课的时候，张昔敲了敲黑板：“下周五班会搞文艺晚会昂，江萘，我给你报名了昂，不用谢我。”

江萘抬头，吃惊的看着老班：“我不去。”

“好了好了，已经报名了，就当给班里争光了。”张昔笑着打断他，“我可是听你妈说你会弹钢琴的啊。”

全班又笑了。江萘没反驳，只是偷偷踹了踹陶桉的椅子，用口型说，“老班又坑我”。

下课铃响，江萘把画满小人的草稿纸折好塞进笔袋，又顺手把陶桉的保温杯拎在手里。张昔在门口看着，笑着跟他们挥手：“江萘，明天把练习册交上来，别又忘带！”

“知道了！”江萘头也不回地应着，拉着陶桉往楼下走，夕阳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草稿纸里的小人，还在无声地“举”着那杯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