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气入体，凌霄只觉眉心像被烙铁凿开，滚烫、尖锐，又带着不可抗拒的吸力。他的意识被强行拖进一座无边黑暗，耳边回荡着铁石相击的铿锵，仿佛千万柄断剑在彼此刮削。黑暗尽头，出现一座由残剑垒成的山，山体倾斜，剑刃向外，像巨兽獠牙。山顶，一柄通体血红的古剑倒插，剑脊蜿蜒，像一条饮饱鲜血的龙。两个小篆“九霄”在剑身燃烧，每一笔都滴落猩红的火。
凌霄试图靠近，却发现脚下并非实地，而是无数碎裂的剑影，它们像活物般缠绕他的脚踝，冰冷、刺痛，同时低语——
“拔我……拔我……”
声音汇聚成潮，冲击他的识海。凌霄头痛欲裂，双膝几乎跪倒。他咬破舌尖，以痛醒神，赤手抓住一截断剑，掌心顿时血流如注。鲜血滴落，剑山轰鸣，血光顺着残剑缝隙游走，像一道道脉络，最终全部涌向山顶。古剑“九霄”发出清越长鸣，剑身震颤，似在回应他的抗拒，又像在催促他的臣服。
刹那间，凌霄看见更多画面：浩瀚战场，星辰坠落，一位银甲神将挥九霄斩裂天穹，却被黑雾吞噬；血雨洒落，神将陨坠，古剑折断，剑灵裹着主人残魂，自封于思过崖底，等待下一位“宿身”。而那头魔猿，正是剑灵以自身戾气孕出的守墓之兽。它胸口藏着的黑气，是剑灵最后的“钥匙”，唯有击败它、被它认可的血肉，才能重启封印。
“原来……我不过是祭品。”凌霄低笑，笑意却冷得像雪。他抬头，双眸倒映那柄血剑，“可我这人，向来不肯认命。”
他抬手，并指如剑，朝自己胸口一点。星辉自心脏狂涌而出，化作银白锁链，顺着经脉逆流而上，死死缠住那缕黑气。黑气发出嘶吼，化作魔猿虚影，在他体内左冲右突。每一次碰撞，凌霄都口鼻溢血，五脏六腑仿佛移位。他却一步不退，以自身为战场，以星辉为刃，一寸寸将黑气逼向掌心。
“要么我掌你，要么你毁我，第三条路——”凌霄猛然握拳，鲜血从指缝喷溅，“不存在！”
轰——
剑山崩塌，万剑齐飞，化作流火射向古剑。九霄剑尖亮起妖异红芒，似被激怒，又似被唤醒。凌霄趁势一跃，脚踏虚空，伸手握住剑柄。刹那间，血光与星辉交缠，化作一道通天巨柱，自他体内炸开。思过崖顶，狂风倒卷，云层被撕成碎片，露出其后幽深的星渊。凌霄披发如瀑，左眼映血月，右眼映寒星，手中古剑低鸣，剑锋所指，虚空寸寸龟裂。
他低头，看见魔猿残尸正被黑火灼烧，灰烬中浮出一枚漆黑兽丹，表面布满剑纹。凌霄探手抓住，兽丹瞬间化作一道黑金纹路，顺着手臂蔓延，与心口星纹交织，凝成一幅半星半兽的图腾。图腾完成的一瞬，他听见体内传来第二道心跳——沉稳、古老、带着洪荒的威压。
“九霄……”凌霄轻抚剑身，声音低哑，“若你真欲择主，那便看清了——”
他举剑向天，剑尖挑起一抹星辉，夜色被划开一道银白裂缝，裂缝之后，似有万座剑冢、千重雷狱、百道妖关，正缓缓浮现。
“我凌霄，不拜天，不敬神，不伏魔。我要这剑，为我开路；我要这命，由我执笔；我要这九天——”
少年一步踏出，崖顶轰然沉陷，碎石滚落深渊。星风猎猎，吹得他衣衫鼓荡，像一面逆扬的战旗。
“——知我名！”
剑鸣再起，如龙吟，似凤唳，震荡四野。思过崖下，万千古剑同时自土中跃出，剑尖朝顶，宛如臣子迎王。凌霄收剑入背，血纹与星纹一同隐没。他转身，望向更远的黑夜，那里层云翻涌，似有雷劫在孕育，又似有人在暗处窥视。少年抬手，以指为梳，将散乱长发重新束好，声音轻得只有风能听见：
“下一个守墓的，轮到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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