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赵天行

宗门大比，云台四野旌旗猎猎，万籁俱寂，唯山风卷动松涛，如潮如怒。

赵天行青衣负手，立在擂台中央，衣角纹丝不动，似与天地相拒。他目若寒星，筑基后期的灵压尽数放出，宛若千丈瀑布自九霄垂落，震得青石台面寸寸生白霜。前排弟子只觉胸口被巨锤擂击，纷纷色变倒退，连执事长老都暗暗心惊：“赵师侄竟已将‘太清归元功’修至第七层，难怪敢争真传第一。”

对面，凌霄一袭灰布短衫，鬓发散乱，似凡尘少年，唯掌中那口无锷铁剑映日生辉。他脚步虚踏，星辉三转，第一步迈出，剑尖颤出七道虚影；第二步，虚影归一，化作寸许寒星；第三步，寒星陡然炸开，竟成银河倒泻，璀璨夺目。众人只觉眼前一亮，再凝神时，那口铁剑已破开赵天行的护体青光，剑尖凝止，抵住他咽喉，寒芒透肤，沁出一粒殷红血珠，如雪中朱砂，刺目惊心。

时间仿佛被这一剑斩断。云台之上，百脉弟子屏息，执事忘记挥旗，长老指间灵诀溃散，连山巅古钟都忘了轰鸣。赵天行睫毛微颤，垂下眼，掩住眼底翻滚的阴鸷与狂怒——他清晰感到，剑尖刺破的不止肌肤，还有他三年来精心编织的“同辈无敌”神话；更感到，丹田内那枚已凝出八纹的青色道基，因这一剑而裂出第九道缝，若再深半寸，便可令他道心碎成齑粉。

“凌师弟，好剑。”他拱手微笑，声音温润，如春风拂柳，仿佛方才那一剑只是同门切磋，点到即止。可无人看见，他负在身后的右手已掐得骨节青白，指甲陷入掌心，血珠沿指缝滴落，被袖中暗布悄然吸尽。更无人听见，他心底有一道嘶哑的声音在咆哮——“今日之辱，他日必以你血骨为祭，星辉三转？待我取你神魂炼灯，看你还如何转得动！”

凌霄收剑，后退半步，气息微乱，却脊背笔直如枪。他抬眼，目光澄澈，似能照见赵天行袖中暗涌的血色。“赵师兄承让。”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如铁钉敲入铜铸，回荡在每个人耳中。台下，不知谁先喊了一声“好”，随即掌声雷动，如潮水拍岸，一浪高过一浪。可凌霄并未沉醉，他望向云台最高处——那里，掌门真人端坐，眸光深邃，似在衡量着什么；旁边，戒律堂首座指尖轻叩扶手，每一次落下，都似在数赵天行未来的命数。

赵天行转身，青衣猎猎，步下擂台。阳光照在他背后，拖出一条长长阴影，那阴影扭曲如蛇，竟似在笑。无人知晓，他袖中已多了一枚暗红丹丸，表面布满扭曲人脸，皆在无声哀嚎——“噬魂化婴丹”，禁中之禁，服之可令筑基修士在顷刻间伪结金丹，代价是寿元十载，且日后每动一次真元，便如万蚁噬心。赵天行以指腹摩挲丹丸，唇角笑意愈深：“凌霄，你坏我道心，我便拿你道骨来补。宗门大比尚未终了，下一轮……我会让你亲眼看见，何谓绝望。”

山风忽紧，松涛怒吼，仿佛苍天亦在为此誓而低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