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未时,甜月阁后灶飘着甜香。
苏绾站在青石板案前,指尖捏着颗红亮的山楂,看糖汁在铜锅里翻涌成琥珀色的浪。
"五小姐,火候到了。"阿秀踮脚将裹好糖霜的山楂往竹筛上摆,瓷碟相碰发出清脆的响。
小丫头耳坠晃了晃,忽然抿嘴笑:"裴公子今早天刚亮就差人来问,说等您做了给他。"
苏绾手一抖,山楂差点掉进糖锅。
她瞪着阿秀发顶翘起的小辫,故意把糖铲敲得叮当响:"谁要做给他吃?
我这是试新点心,甜月阁的生意能由他一个外男指手画脚?"话音未落,心口忽然漾起阵清浅的雀跃,像春溪撞碎冰棱的声音——那是属于裴砚的情绪。
她捏着山楂的指尖微微发烫,糖汁在表面凝成薄霜时,连呼吸都轻了些。"......多做一份。"她低头搅着糖锅,声线比糖汁还软,"用青竹匣装,差阿成送去侯府。"
阿秀应了声,眼角的笑纹更深了。
竹筛里的糖霜山楂渐渐堆成小山,每颗都裹着层雪似的糖壳,在灶火下泛着珍珠般的光。
未时三刻,甜月阁前院传来马蹄声。
苏绾正给最后几颗山楂裹糖霜,忽闻院外有人朗笑:"苏小大夫,我在梦里都喊'糖霜山楂',你说这算不算急症?"
她抬头,正撞上月白锦袍的身影。
裴砚倚在门框边,腰间玉牌随动作轻晃,眉梢眼角都是笑,像把晒了半日的阳光揉进了眼睛里。
"裴公子该去太医院挂个号。"苏绾把竹筛往身后藏了藏,耳尖却烧得厉害。
可心口那点雀跃又涌上来,混着他的情绪,甜得像糖霜化在舌尖。
裴砚也不恼,信步走近。
他袖间飘着松木香,离她三步远时忽然顿住,歪头看她:"太医院的大夫说我这是'心疾',唯有某人亲手做的甜食可治。"
苏绾攥紧竹筛边缘,糖霜簌簌落进袖中。
她能清晰感觉到他的情绪在靠近——期待、戏谑,还有藏在最底下的那缕温柔,像春夜的风,裹着玉兰香往她心口钻。"那裴公子怕是病入膏肓了。"她故意板起脸,可嘴角却不受控地往上翘。
"病入膏肓好啊。"裴砚忽然倾身,指尖掠过她鬓边碎发。
苏绾惊得后退半步,后腰抵上案几,却见他指尖沾着点糖霜,在她眼前晃了晃:"小辣椒,你嘴角也沾了。"
"胡、胡说!"苏绾慌忙去擦嘴角,却碰翻了案头的糖罐。
雪白的糖霜"哗"地撒下来,她手忙脚乱要扶,却被裴砚握住手腕。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纱传来,像团烧得正旺的炭,烫得她心头一颤。
这一颤不要紧,两人的情绪突然翻涌着撞在一起。
苏绾猛地睁大眼睛——恐惧、慌乱、还有那丝藏在最深处的欢喜,全是他的情绪。"你......你怎么能把情绪放这么重!"她抽回手,耳尖红得要滴血。
裴砚却笑出声,指腹蹭了蹭被她攥红的手腕:"我没藏啊。
倒是苏小大夫,明明心跳得比击鼓还响,偏要说'我不信你'。"
"你、你......"苏绾抓起颗糖霜山楂塞进他嘴里,"再胡说就不给你吃了!"
裴砚含着山楂眯起眼,糖霜在齿间碎成甜,山楂的酸紧跟着漫开。
他望着她涨红的脸,忽然认真道:"真甜。"
后灶门帘被掀起,周婶端着茶盏进来。
老妇人眼角的笑纹堆成褶子:"五小姐如今脸色红润,夜里也不再惊醒了。
前儿还听小桃说,您半夜起来给药柜贴标签,倒比从前精神了。"
阿秀低头摆弄竹筛,嘴角抿成小月牙——她知道,自打上回破庙遇袭后,主子每晚睡前都要站在窗前,默默数十步内的心跳声。
直到某夜,那串熟悉的心跳声准时在院墙外响起,她才肯安心睡下。
"周婶又拿我打趣。"苏绾接过茶盏,瞥见裴砚正盯着她发顶,忙伸手去摸。
指尖触到片糖霜,她耳尖更红了。
裴砚却笑得更欢,从袖中摸出个锦盒:"早备了谢礼。"打开却是套银制的点心模子,刻着并蒂莲和山楂花。"前儿看你嫌木模子沾糖,特意让银匠打了。"
苏绾指尖抚过模子上的纹路,心口的温度漫到眼眶。
她别过脸去看窗外,却见夕阳把两人影子投在墙上,重叠成模糊的一团。
"时候不早了。"裴砚拎起青竹匣,临出门时忽然"踉跄"一下,帕子从袖中滑落在地。
苏绾捡起时,见帕角绣着两颗并蒂山楂,底下一行小字:"下次雨天,我要听你说'我想见你'。"
她攥紧帕子,脸颊烫得能煮茶。
系统提示音在耳畔轻响:【检测到强烈双向情愫,姻缘簿新增提示:『情劫将至,谨防离间』】。
苏绾望着天边火烧云,忽然想起嫡姐苏棠昨日在廊下看她的眼神——像块淬了毒的冰。"离间?"她喃喃,指尖掐了掐帕子上的山楂,"苏棠不会罢休的。"
城东暗巷里,油灯光映着张春宫图草稿。
刘氏捏着画纸的手直抖,画中男女虽蒙着面,可那枚戴在男子腰间的定北侯府玉牌,和女子腕间那串苏绾常戴的翡翠珠串,明明白白。
"夫人,这是前儿在甜月阁后巷捡到的。"暗卫压低声音,"画匠说再加两日就能上色。"
刘氏盯着画纸,嘴角慢慢咧开。
她将纸页塞进袖中,指甲掐进掌心:"苏绾那小贱人,也配高攀侯府?"
暮色渐沉时,小桃抱着团刚晒好的锦被进来。"五小姐,明日甜月阁要上新,张妈说今早送来的山楂不够,让您看看......"她话未说完,忽听前院传来喧闹声。
苏绾抬头,正见小桃脸色骤变。"怎么了?"
"甜月阁外......"小桃喘着气,"好多人举着画像,说要找您理论!"
(次日清晨,甜月阁外喧闹骤起。小桃疾步冲入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