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的灯光在夜深人静时分显得格外孤寂，林兮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落在窗外已经稀疏的车流上，已经是凌晨一点，整栋写字楼只剩下她这一盏灯还亮着。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陆景琛发来的消息：“方案已阅，第三版不错，早点休息。”简短的文字，却让她不由自主地微笑，这已经成为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晚安仪式，无论多晚，他总会发来这样一条消息，她指尖轻触屏幕，回复了一个小猫抱着月亮睡觉的表情包。那是她最近才敢在他面前展现的小小任性。
关机前，她最后刷新了一次邮箱，忽然一封标题醒目的邮件跳了出来——“关于林兮工作室设计作品涉嫌抄袭的告知函”。
林兮的心猛地一沉，睡意瞬间消散殆尽。
邮件来自一个陌生地址，措辞严厉地指控她最新为晟煊集团设计的系列作品，与国外一个小众设计师三年前发布的作品高度雷同，附件里并排对比的图片刺痛了她的眼睛——某些细节确实相似得令她自己都感到震惊，这绝对不可能。
林兮反复查看那些对比图，手心渗出细密的冷汗，那些设计完全出自她的灵感源泉，是她熬夜无数个夜晚，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心血，怎么会与一个远在国外的设计师作品如此相似？窗外的霓虹灯不知何时熄灭了，只余下工作室惨白的灯光照在她逐渐失去血色的脸上。
第二天清晨，林兮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提前到了晟煊集团，抄袭指控的邮件不仅发给了她，也同时抄送了晟煊的项目负责人，她必须赶在事情发酵前解释清楚。会议室里，项目经理李薇面色凝重地将打印出来的对比图摊在桌上。“林设计师，今天一早，公司几位高层都收到了这封邮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李薇推了推眼镜，“晟煊历来重视原创性，一旦涉嫌抄袭，不仅合作立即终止，还可能面临法律诉讼。”林兮攥紧了手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李经理，这些设计完全是我独立完成的，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位设计师的作品。”
“但你不能否认，这些相似之处太过明显。”李薇指着其中一张对比图，“这个弧形元素，几乎一模一样。”
“这个弧形元素是我从中国传统建筑中的月亮门获得的灵感，我有全部的设计草图可以证明。”林兮努力保持镇定，但声音里还是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陆景琛站在门口，西装笔挺，神情一如既往的冷静。但林兮注意到，他今天的领带是她最喜欢的那条深蓝色暗纹款。
“陆总。”李薇立即站起身，“我们正在处理...”
“我知道了。”陆景琛打断她，目光落在林兮苍白的脸上，“需要我做什么？”
这句话如此简单，却像一双手稳稳托住了正在坠落的林兮，没有质疑，没有审视，只有全然的信任和支持。李薇显然没料到这个反应，急忙道：“陆总，这件事关系到公司声誉，我认为应该立即成立调查组...”
“林设计师说她没有抄袭。”陆景琛的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这就是事实，你现在要做的不是调查她，而是找出谁在散布这些不实信息，以及背后的目的。”林兮怔怔地望着他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溜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可是这些相似点...”李薇还想说什么。
“创意领域的偶然雷同并不罕见。”陆景琛拿起桌上的对比图扫了一眼，“更何况，这位国外设计师的作品发布于三年前，但概念提出时间可能更早，查一下对方是否在国内平台发布过这些作品，或者林设计师是否有任何途径接触过这些信息。”他转向林兮，声音不自觉柔和了几分：“你的设计灵感来源都有记录，对吗？”林兮连忙点头：“有的，从最初的灵感到每一稿修改，我都保留了所有过程文件。”
“很好。”陆景琛对李薇说，“法务部会协助你处理这件事，我要在下午三点前看到初步调查结果。”李薇离开后，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陆景琛拉开椅子，坐在林兮对面。
“你没睡好。”这不是疑问句。他注意到她眼下的青黑和微微红肿的眼睛。
林兮低下头：“我...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陆总，你真的相信我吗？就连我自己看到那些对比图时，都有一瞬间的怀疑...”
“抬头看着我。”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林兮缓缓抬起视线，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一丝疑虑，只有坚定的信任。
“我认识你这么久，看过你每一个设计从萌芽到成熟的过程。”陆景琛说，“你的创作有一种独特的灵魂，那是别人模仿不来，你也不可能去模仿别人的，这点自信，我应该有。”林兮感到眼眶发热，急忙眨眨眼忍住泪意。
“现在，”陆景琛站起身，“带我去你的工作室，我需要看你所有的设计原稿和过程记录。”
“你要亲自去？”林兮有些惊讶。晟煊的总裁日理万机，怎么会为这种事亲自出马？陆景琛已经拿起外套：“有人试图伤害我重视的人和他们付出的心血，我当然要亲自处理。”“重视的人”几个字轻轻落下，却在林兮心中激起层层涟漪。工作室里，林兮将厚厚的草图本和数位板中的历史记录全部调出来。陆景琛脱下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解开袖扣，将衬衫袖子挽至手肘，这副模样让林兮想起他深夜造访她工作室的那次，也是这样自然而专注。他仔细翻阅着她的草图本，一页页追溯着设计的诞生过程，林兮坐在一旁，不时解释某个元素的灵感来源，有时候她只是提到一个模糊的概念，他却能立即联想到她所指的具体事物。
“这个线条的灵感是来自那天在江边看到的夕阳水影？”他指着其中一页草图问。
林兮惊讶地点头：“你怎么知道？”
“那天你拍了照片发给我，说光影很美，想用在设计里。”他头也不抬，继续翻着下一页。林兮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原来他记得她分享的每一个瞬间。时间在翻动纸页的声音中流逝忽然，陆景琛的手机响起。他接听后，简短地说了几句，表情逐渐凝重。
挂断电话，他转向林兮：“发邮件指控你的那个国外设计师，刚刚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这则消息，已经引起了一定范围的讨论。”林兮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怎么会...”
“不用担心。”陆景琛的声音异常冷静，“这反而给了我们线索。”
“线索？”
“国内时间是凌晨，但国外正好是白天。消息发布得如此及时，说明有人在与对方实时沟通。”陆景琛眼神锐利，“而且对方选择在社交媒体而非通过正规法律途径发声，更像是蓄意制造舆论而非真正维权。”
林兮恍然大悟：“所以是有人故意陷害我？”
陆景琛点头：“而且很可能与晟煊内部有关”他看了眼手表，“李薇应该已经查到邮件源头了。”话音刚落，林兮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李薇打来的。
“林设计师，邮件源头查到了，是从城西的一家网吧发出的，身份信息是假的，但技术部恢复了部分删除记录，发现发邮件的人搜索过很多次你的作品集和那位国外设计师的对比...”林兮开了免提，让陆景琛也能听到。
“还有别的发现吗？”陆景琛问。电话那头的李薇明显顿了一下，似乎惊讶于陆景琛和林兮在一起：“陆总？呃，还有一个情况，上周公司的监控显示，有人深夜进入过档案室，调阅了与林设计师项目相关的部分文件。”
“谁？”
“设计部副总监，赵磊。”
林兮倒吸一口凉气。赵磊曾经也想竞标这个项目，但最终输给了她的小工作室。当时他就放话说，要看她能得意多久。
“立即暂停赵磊的所有职务，调查他的通讯记录和近期行踪。”陆景琛下令道，语气冷峻。
电话挂断后，林兮仍然处于震惊中。她从未想过职场竞争会以如此卑劣的形式出现。
“为什么...”她喃喃道，“只是为了一个项目，就值得这样毁掉别人的职业生涯吗？”
陆景琛轻轻叹了口气：“当你表现出色，就总会有人试图将你拉低到他们的水平，但这不代表你应该收敛自己的光芒。”他合上草图本，站起身走到窗边，夕阳西下，天边泛起橙红色的霞光。
“这些设计过程记录足够证明你的清白了。”他说，“我会让法务部联系那位国外设计师，出示这些证据，同时要求他撤回不实指控并道歉。”
林兮走到他身边，感激之情无以言表：“陆总，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陆景琛转身面对她，夕阳为他周身镀上一层金边：“你不需要感谢我，保护合作伙伴是晟煊最基本的责任，更何况...”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柔软下来，“我相信你，就像相信自己的眼光一样。”
窗外华灯初上，城市开始闪烁起万家灯火，林兮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忽然觉得那些不安和恐惧都消散了好像只要有他在，似乎什么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我会让公关部起草一份声明，澄清这件事。”陆景琛说，“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切都会好转。”林兮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那个...我能参与声明起草吗？我想亲自讲述设计灵感的来源。”陆景琛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当然。这才是面对诬陷最好的回应——不卑不亢，用事实说话。”他拿起外套，示意一起离开锁门时，林兮注意到他的领带有些歪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她伸出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这个动作自然而亲密，两人都愣了一下，在林兮慌忙想收回手，却被陆景琛轻轻握住。
“别怕，”他的拇指轻轻摩挲过她的手背，“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这一刻，林兮清晰地感觉到，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在共同面对危机的过程中，被不经意地捅破了。回程的车上，林兮靠在车窗边，看着城市流光溢彩的夜景，车内播放着轻柔的爵士乐，陆景琛专注地开着车，偶尔通过后视镜看她一眼。
“饿了吗？”等红灯时，他忽然问，“你中午肯定没好好吃饭。”林兮这才想起自己一整天都没怎么进食：“有点...”
“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粥店，养胃，适合你现在的情况。”他说着已经改变了行车路线，不容拒绝却又体贴入微。林兮望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被诬陷的糟糕日子里，他成为了她最坚实的依靠。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顾阳发来的消息：“听说你遇到了麻烦？需要帮忙吗？”
林兮回复：“谢谢学长，已经在处理了，没问题。”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她意识到自己甚至没有想过要求助顾阳和其他朋友，在危机发生的瞬间，她本能地奔向陆景琛，而他也毫不犹豫地接住了她。粥店里，陆景琛点的全是清淡但营养丰富的菜品，他还特意要了一碗姜茶，推到林兮面前。
“驱驱寒，你今天受了惊吓。”他说，语气平静自然，仿佛照顾她是他再习惯不过的事。
林兮小口喝着姜茶，辣中带甜的味道从舌尖一直暖到心里。她偷偷抬眼看他，发现他正注视着自己，目光中有着难以忽视的温柔。
“为什么...”她忍不住开口，“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陆景琛放下茶杯，凝视着她的眼睛：“因为我看过你为每一个细节反复修改的样子，见过你为了一个配色方案研究上百种可能性的执着这样的人，不可能也不屑于抄袭。”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几分：“而且，我了解你的为人，林兮或者说，我以为我已经开始了解你了。”林兮感到眼眶又开始发热，急忙低头假装喝粥，热气蒸腾中，她悄悄抹去眼角的湿润。
饭后，陆景琛送她回家车停在她公寓楼下，他却没立即解锁车门。
“明天我会召开新闻发布会，澄清这件事。”他说，“你愿意和我一起出席吗？”林兮有些惊讶：“我可以吗？不会给公司带来更多麻烦吗？”
“正好相反。”陆景琛微笑，“你勇敢面对的姿态，就是最好的回应。”林兮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好，我参加。”
“那么明早我来接你。”陆景琛伸手，轻轻拂开她额前的一缕碎发，“今晚好好休息，别担心，一切有我。”
这个动作太过亲昵，林兮怔在原地，直到他下车为她拉开车门，才回过神来。走进楼道，她回头望去，发现他的车仍然停在原地，仿佛要确认她安全到家才会离开。一种被珍视的感觉包裹着她，让她几乎忘记了这一天经历的惊涛骇浪。洗漱后，林兮躺在床上，手机屏幕亮起——是陆景琛发来的消息：“到了吗？”她回复：“已经躺在床上了。今天真的谢谢你。”
“不必谢。晚安，西西。”这是他再一次叫她的小名，比上一次更加自然亲昵，林兮把手机贴在胸口，感受着自己加速的心跳。就在她即将入睡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你以为有人护着就赢了？等着瞧。”林兮猛地坐起身，背脊窜上一股寒意。夜色已深，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蔽，只剩下零星几点星光闪烁，林兮攥紧手机，那条陌生短信像一条毒蛇，盘踞在她的心头。
她走到窗边，望向楼下，陆景琛的车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街道空无一人。一阵莫名的恐惧攫住了她，仿佛暗处有双眼睛正注视着这里的一切。犹豫片刻，她拨通了陆景琛的电话。只响了一声，那边就接了起来。
“怎么了？”他的声音清醒而警觉，仿佛一直在等什么消息。
林兮深吸一口气：“我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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