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后悔

竹屋灯火明灭，潇潇冷雨扑进窗口。

温砚宁伤势沉重，此刻正虚弱地躺在榻上。刚刚她意识渐失，身体如断了线的木偶般软倒，最终晕厥在卓翼宸的怀中。

白玖“小卓哥，药来了。”

卓翼宸“谢谢你，小玖。”

白玖“这药一定要趁热，不然凉了就无用了。”

说完白玖转身合上了门，卓翼宸将温砚宁拢在怀中，她背身倚在他肩上，脸色苍白。

银勺刚触到唇瓣，药汁便顺着唇角滑落，在颈间晕开深色痕迹。

卓翼宸喉结滚动，将人又搂紧些，另一只手轻轻托住她的下颌，拇指在唇缝处微施力道，反复几次，药汁大半洒在锦帕上，碗底只剩浅浅一层。

他盯着她毫无血色的脸，指腹抚过她因药液濡湿而微凉的唇，眼底翻涌着压抑的焦躁。

害怕药凉，卓翼宸闭了闭眼，仰头将剩余药汁含在口中，俯身覆上她的唇。

舌尖小心翼翼撬开牙关时，温砚宁喉间本能地动了动，卓翼宸放缓动作，一点点将药汁渡进去，直到确认她喉结轻滚完成吞咽，才缓缓退开

卓翼宸刚直起身，脚步尚未迈过门槛，身后便传来极轻的呢喃，像碎冰撞在玉上，清泠又模糊。

温砚宁“冰夷……”

那两个字裹着无意识的依赖，从温砚宁苍白的唇间溢出，尾音微微发颤，卓翼宸的动作骤然僵住，周身的气息瞬间沉了下去。

他知她心里有一人，却没想到是冰夷，眼眸当即沉下来，抬眸时眼眶惨红。

温砚宁“阿宸……”

他垂着眉眼，紧抿着唇，迈出去的步子也一并收了回来，半晌终是没有回身，推门离开了竹屋。

满地月色被细雨揉碎，栏杆上的残雪坠落，凉意通沁，卓翼宸再次推门而入时，温砚宁已醒过来，她坐在榻上，指尖抚住交领，凝着他手中的药碗。

卓翼宸“把药喝了吧，小玖煎了好久。”

温砚宁沉默不语，半响也未抬头，昨夜昏迷前的混乱、唇上陌生的触感与药味瞬间回笼，刚才她醒时，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

卓翼宸刚在榻边坐下身，汤匙一滞，抬眸尚未言语，脸颊上已出现一道红痕。

耳光声被雨声掩盖，他被打得偏过头去，耳边一阵轰鸣。

卓翼宸“温大人也在思南水镇，明日一早我会向他说明原委，回到天都便请范大人去温家提亲。”

温砚宁“我不要嫁给你。”

温砚宁微垂下头，将快要溢出眼眶的温热生生忍了回去。

卓翼宸灰蓝眼眸的深处涌动几分薄怒，原本幽静如潭，此刻涟漪骤起。

卓翼宸“温大人是嫌弃卓家不如李家，想嫁给世子？”

温砚宁“不是！”

卓翼宸“那是什么？”

他心知肚明，清冷的面容染上怒气，冷眼睨着她。

灵犀山庄的密室里，被离仑附身的青耕对她步步紧逼，表面上是想借卓翼宸之手杀了她，实则是迫使青鸾为了活命而斩杀卓翼宸。

离仑不理解青鸾为何对一人间男子如此，当年因为她陪着卓翼宸那几年，忽略了他，而之后亲手将他封印，就如朱厌所说，离仑对她早已经不是姐弟之间的关系。

所以离仑偏执地将矛头对准卓翼宸，想置他于死地，所以她不愿。

卓翼宸“你有没有哪怕一刻，想留在我身边？”

卓翼宸“我在你心里，从来都可有可无，对吧？”

卓翼宸“那你为何要一次次地出现在我眼前？”

温砚宁“我……”

在密室时她边落泪边抓紧他的手道，“若没有那场意外，或许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不相信她没动过心。

卓翼宸“温砚宁，你最好别后悔。”

廊下灯火阑珊，栏杆上晕开昏黄的光线，勾勒出雨丝斜织的光影。

卓翼宸从房间里出来后，却看见英磊和赵远舟坐在台阶上。

他躲在一侧，听着他们的话

英磊“爷爷传信，说有妖兽在大荒散播消息，说阿鸾姐姐在思南水镇。”

赵远舟“难怪我觉得妖气越来越盛，甚至要盖过戾气。”

英磊“离仑知道我们在思南水镇，姐姐肯定担心我们才来的，可眼下瘟疫尚未解除，并且这些妖兽都觊觎着她的狐尾续命朝这边聚集。”

英磊“对了，你没发现阿鸾姐姐看上去十分虚弱吗？”

赵远舟“她利用狐尾救回了裴思恒，失了万年妖力，如今仅剩四条狐尾。”

赵远舟“一旦狐尾用尽，她也将不复存在。”

赵远舟“不过有我在，没人能伤她。”

赵远舟打开酒壶，饮下一口，余光瞥向廊柱。

英磊“一对十可以，一对百呢？数百呢？”

英磊“眼下裴姐姐也倒下了，我姐被小卓大人打伤，妖力也尚未完全恢复，万一妖兽群起而攻之，我们又能撑多久？”

卓翼宸回神，目光沉沉地向前走去，他知道青鸾心里有别人，一定不会嫁给自己，方才才故意说那些气话。

眼下没有什么比她的安危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