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开启的法阵的日子,正值午时,萧条荒废的昆仑山沐浴在灿烂的阳光里,文潇和赵远舟并肩而站。
卓翼宸看向门口,有些疑惑,好像今日一直不见裴思婧与白玖,也并未看到熟悉的身影
“星河如立,可镇乾坤,护。”
“万源归一,阴阳互照,天地相佐,合。”
卓翼宸手握云光剑,肃穆警戒,和英磊一起走出去,在神庙门口守护着。
白泽金符缓缓升空,星图渐渐被点亮,直至二十八星宿全部恢复光辉,从昆仑山涌向大荒,带去生机。
眼看即将成功,突然的震动,让原本快修复好的石柱,裂出一条更大的缝。
赵远舟睁开眼睛,只见原本与英招各站其位护法的烛阴,早已经退回台阶上了。
赵远舟“烛阴,你果然有问题。”
烛阴“阵法需两个山神才能完成,英招,你一人苦撑没用,别再妄想拯救大荒了。”
随着烛阴的话音落下,头顶星宿图上的星点,慢慢开始接二连三地熄灭……卓翼宸和英磊听见身后山神庙内震动,正在奇怪,突然听见身后脚步声。
两人回头,看见戴着面具的军师领着三个妖化人突然出现在神庙门口。
卓翼宸“是你?”
鬼面具男“又见面了,卓大人。”
军师抬手拔掉身后三名妖化人后脖子上的银针,妖化人醒来,麻木地走上前与卓翼宸对峙,英磊抽出菜刀,打量着眼前奇异的妖化人,神情不妙。
英磊“不对……这些不是人,也不是妖……这是……”
卓翼宸“英磊,退我身后。”
三名妖化人冲上前,与卓翼宸、英磊缠斗起来。云光剑气势如虹,很快一剑劈向妖化人的肩膀,然而铮地一声,妖化人肩膀被剑砍到的地方显出了红色的鱼鳞片,剑锋不入,丝毫未损。
卓翼宸“鱼鳞?”
英磊“这是大荒的横公鱼!”
卓翼宸忆起冉遗案后赵远舟曾将数十枚鳞片送给白玖,方便他研制新药。
不曾细想,另一个妖化人冲了上来,他身材高壮,浑身赤红,模样狰狞。他一张嘴,吼出一阵轰鸣之声,英磊捂住耳朵,但依然被音波冲击震飞,摔在地上,口中喷出一股鲜血。
英磊“全身赤红,声可击山开石……难道是狰?”
卓翼宸“你说的这些,都是大荒妖兽,但他们是人……”
英磊“你疯啦?这还能是人?”
卓翼宸见此,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指尖划过剑身,灰蓝瞳孔染上一层寒霜,剑气凝聚而起,萦绕在他周身,刚要攻向妖化人,忽而听到那侍卫长悠悠开口道
鬼面具男“慢着!”
鬼面具男“卓大人的云光剑好生厉害,听说可以散尽一切恶煞邪祟。”
鬼面具男“崇武营倒是抓了只大妖,正为如何处置犯愁呢。”
卓翼宸“崇武营一向滥杀妖兽,手段狠绝,还需我帮忙?”
鬼面具男“这次不一样,这妖和朱厌一样,只有卓大人杀得了。”
话音刚落,一袭白衣踉跄的从台阶上走上来,头发凌乱,身上的寒纱被鲜血染成青冥色,浑身伤痕累累。
英磊“姐姐!”
青鸾眼角惨红,昔日灵动清亮的双眸毫无神采,淡漠地注视着卓翼宸,卓翼宸一怔。
鬼面具男“卓大人,在下说的对吧?只有云光剑,才杀得了她。”
卓翼宸目光始终凝在她身上,那满布的血痕落入眸中,激起一阵痛意,一路痛到心底,痛得他心慌意乱。
卓翼宸“放了她。”
“放了她可以……”
话未说完,一侍卫长从军师身后走出,耳后有着黑色槐树叶印记闪烁。
“你必须打开庙门。”
那侍卫长微凉的眼眸流露出轻蔑的笑意,金瞳映入卓翼宸眼中时,离仑现出了真身。
卓翼宸“是你。”
离仑“又见面了。”
离仑“卓翼宸,你好好想想,开庙门让我进去,还是让她受折磨。”
离仑话音未落,抬手间,一团浓郁的黑气已然缠上青鸾的颈项。那黑气如毒蛇般冰冷而狠厉,瞬间扼住了她的呼吸
青鸾的脸色骤然苍白,她已失去万年妖力,根本无法承受,双眼因痛苦与惊愕微微睁大,却连挣扎的力气也难以凝聚。
卓翼宸“你活够了?”
青鸾“别……别让他进去。”
青鸾“英磊……快进去帮爷爷……烛阴跟离仑……狼狈为奸,法阵需要两位山神,他一人支撑不了……”
英磊“姐姐……”
青鸾“快去!”
一抹血色顺着唇角流下,在满地纯白中晕开朵朵青莲,青鸾顿时痛苦难言,指尖抚住心口,现在的她根本无法承受离仑的妖力,更不是他的对手
离仑见状似有些不忍,缓缓松手,青鸾瘫坐在地上。
瑟瑟抖动的眼睫下温热不断坠落,卓翼宸见她低下头,强忍痛楚,眼神彻底慌乱无措,下意识上前几步,被离仑喝止。
离仑“我再说一遍,把门打开。”
不等卓翼宸言语,大门倏地被推开,英磊站在门口,眉眼流露出乞求
英磊“离仑,你别伤害阿鸾姐姐!”
青鸾“不能让他进去,卓翼宸。”
她看向他的眼神,既有委屈,又满是哀求。
卓翼宸未曾犹豫,退至门内,他盯着她的眼睛
卓翼宸“若拯救大荒要让你生不如死,那我不愿如此。”
法阵中的情形不容乐观,文潇与赵远舟对掌,坚持维持阵法,英招独自一人苦撑着结界。
文潇“烛阴,你为什么这么做?”
离仑“因为他和我,有一样的目标!英招,好久不见啊……”
侍卫长从大门走进来,身后跟着青鸾,刚才他并没有放了她,而是带着她冲进山神庙,而卓翼宸却被那三个妖化人阻挡着
他抬手掐诀,双眼变成金色。文潇和英招的瞳孔瞬间灼烧发烫,视线里,离仑现出了真身。
青鸾的身影出现在赵远舟眼前时,他眼眶霎时盈满泪水
赵远舟“阿鸾!”
霎时,英磊立马跑到英招身边,在胸前比划了一个星形符号,然后咒法施向法阵上的星图,原本烛阴的空缺之位。
英磊“爷爷我来了。”
赵远舟“离仑,你怎么能这样对青鸾,你忘了……”
离仑“我没忘!”
离仑“是她违背诺言,离开大荒,只为一个凡人,也是你们相信人类,才导致现在的局面。”
离仑“所以我要毁了白泽令,让所有大荒生灵不再受限制,可以自由地来往两界,不再受困于这荒芜贫瘠之地。”
话落,离仑眼神示意,烛阴眼睛泛着绿光,黑袍随风翻涌,眼睛一闭一睁,天空的白云飞快移动,正午的阳光慢慢消逝。
突然间,电闪雷鸣,黑幕降临,血月现,戾气出,看着已经被吸尽戾气而倒地的妖化人,卓翼宸心头一跳,眉头紧蹙
离仑“上古龙神,开眼为昼,闭眼为夜。”
文潇仿佛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赵远舟,脸色渐渐苍白。
不等众人回神,绛红戾气从四面八方涌上昆仑山,门外妖化人的戾气也汇入其中。
赵远舟脱离星辰法阵,浑身被戾气包裹,悬浮而立,拖地白发随风飞舞,神色阴沉狠戾,法阵中断,文潇口中涌出一股腥甜,悲悯地注视着一切,却无力挽回,只能不断唤道
文潇“赵远舟!赵远舟……”
英招“他被戾气控制住了。”
离仑“烛阴,动手吧,毁掉白泽令,突破两界桎梏,让众妖恢复自由之身。”
看着悬浮在半空中赵远舟,青鸾缓缓站起来,抛出炽怜剑,朝离仑攻去。离仑反应不及,只好闪躲,刹那间,烛阴聚集妖力,一掌扑向过去,青鸾瞬间被击飞。
恰好此时卓翼宸冲进山神庙,飞身上前一步,用手抵在青鸾的后背,让她得以缓冲停下后退的脚步。
卓翼宸“你怎么样?”
青鸾“没事……”
烛阴见状,手一挥,一道绿光冲向白泽令,一瞬间绿光乍现,随着碎裂声,气浪炸开。
卓翼宸抬手挡住青霄,英招也急忙抬手护住身后的文潇和英磊,法阵发出嘶吼声,雷电环绕在星图,蓦然,风声止了,短萧坠下,在众人的注视中断裂在地。
与此同时,赵远舟睁开眼睛,在血月下,他瞳孔是如烈焰般的红。
英招“白泽令被毁,离仑的封印……”
青鸾“他破不了,是我封印的他。”
离仑“是吗?姐姐。”
说完离仑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骨哨,卓翼宸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腰间,却发现骨哨早已不见。
刚才在离仑进山神庙与卓翼宸擦肩而过之时,夺走了骨哨。
未等青鸾反应,离仑吹响骨哨,凄楚哨声,回荡在山谷之间,青鸾顿时无力蹲在地上,卓翼宸立马扶着她
卓翼宸“你对她做了什么?”
离仑笑了笑没有回答他
离仑“青鸾,解开我的封印。”
话落,青鸾站起来,神情冷漠,看不出一丝感情,她缓缓抬手
卓翼宸“阿鸾?你醒醒!”
英招“不好,离仑想用骨哨控制青鸾,以此解开封印。”
离仑“她已被骨哨控制,你叫不醒她。”
离仑再次吹响骨哨。
离仑“青鸾,解开我的封印。”
青鸾“九尾沉渊,封印当解!吾以血祭,唤天狐真身——现!”
离仑突然身体浮空,他张开手,仰望天空而起,全身的长袍头发都仿佛失去了重力,在空中漂浮,锁链也一同浮空,四肢的光圈一节节断裂消散,桎梏被解开。
英招“封印解除了。”
话音刚落,一大团槐树叶飞进了神庙内,槐树叶卷动成一团,幻化成离仑的真身。
卓翼宸握紧云光剑,立即攻向离仑,离仑嘴角微勾,后退了一步,青鸾挡在他面前,卓翼宸立马收剑。
卓翼宸“阿鸾……”
离仑“青鸾,杀了他!”
青鸾眼中最后一丝清明被驱散,只剩冰冷的杀意,她握着炽怜剑的手愈发用力,剑刃直指卓翼宸要害,每一次挥刺都又快又狠,毫无犹豫。
卓翼宸在闪避中,看着青鸾全然陌生的眼神,心像被冰锥狠狠扎着,他根本无法动手伤她。
英招“这骨哨能操控心神,寻常办法恐怕没用,得先想办法夺下骨哨。”
英磊瞧着卓翼宸被青鸾逼得险象环生,眼神一凛,猛地朝离仑扑去,离仑正专注吹着骨哨,没料到英磊突袭,被撞得一个趔趄,骨哨也脱手飞出。
英磊眼疾手快,在骨哨即将落地时一把抄起,随后奋力甩向卓翼宸
英磊“小卓大人,接着!”
卓翼宸连忙接住骨哨,指尖触到冰凉的哨身,心跳都漏了一拍,他攥紧骨哨,朝着仍在挥剑的青鸾,将骨哨凑到唇边,尝试唤醒青鸾。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终于吹响了骨哨,这一次,哨音不再是尖锐诡异的操控之音,带着卓翼宸满溢的焦灼与深情,悠悠扬扬地散开。
青鸾挥剑的动作猛地一滞,炽怜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捂住脑袋,痛苦地晃了晃,原本空洞的眼眸里,渐渐有了焦距
离仑微怔,还未反应云光剑直冲他而去,离仑侧身,幽蓝剑光从他眸中一闪而过,指尖轻弹剑身,蜂鸣袭来,卓翼宸退开几步。
离仑“不要搞错,你们现在的敌人,可不是我。”
不远处的赵远舟双眸如燃烈焰,指尖张开,烛阴便被吸扯过去
赵远舟“盲。”
青绿双眸霎时流出鲜血,烛阴嘶声惨叫,落地时仍惊恐地睁大眼睛,却早已气息全无。
离仑“这才是真正的他,戾气暴走的赵远舟,很快就会让山神庙血流成河。”
眼见朱厌就要失控,英招连忙让英磊与自己一起施展神力,在神庙内落下一座金钟。
文潇看向卓翼宸,发现他盯着自己手里的云光剑,只见卓翼宸手指一动,握紧了,他眼神一颤,似心有所动,唇紧紧抿成直线。
卓翼宸手握云光剑,缓缓走向暂时被金塔困住的赵远舟。
青鸾见卓翼宸握着云光剑向金钟缓缓迈去,想抓住他的衣袍,指尖却落了空。
文潇“小卓,这不是他本意,他只是被戾气控制了……”
莫名的心酸从心口滋生出来,蔓延进眼眸里,卓翼宸顿时泪盈于睫。
卓翼宸“不杀他,所有人都得死。”
离仑“呵呵,有意思,进退两难,如何取舍?”
青鸾的泪跌入尘土,半晌踉跄起身
青鸾“我替他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