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二选一

暮色低垂，黯淡的微光艰难地穿透厚重云层，给缉妖司议事厅笼上一层冷寂的纱。

温砚宁悠悠睁开眼，入目是熟悉又森冷的景象，四周弥漫着潮湿腐朽的气息，仿佛岁月的沉重叹息。

浓雾也随之散去，地面中间出现了一个拨浪鼓、一把纸伞。

温砚宁陷入回忆，之前离仑跟朱厌经常偷溜去人间，因而被英招罚跪。

青鸾“你们俩就不能克制一些吗？半月溜出去五次，爷爷想不知道都难。”

（少时）离仑“我错了姐姐。”

青鸾“你呢？”

朱厌“我要是不知错，还能陪他跪在这儿吗？”

朱厌耸耸肩，他有无痕愈合伤口的能力，就算跪上一年也不打紧

青鸾缓步走近，目光落在离仑身上那不知从何而来的伤痕上，眉心微微蹙起，似有忧虑在她的眼中悄然蔓延。

青鸾“你这伤怎么回事？”

（少时）离仑“不……不小心摔的。”

青鸾“说实话。”

（少时）离仑“我……”

朱厌“被山下那些小妖欺负，我有自愈的能力，他没有。”

青鸾“我给你们的伞和拨浪鼓都带着我的妖力，你俩不知道还手？”

（少时）离仑“这不是怕还了手也要被骂吗？”

那日在济心堂，青鸾赶到时，药还在炉上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而医馆内已经满地尸体横陈。

离仑的背影站在雨幕中，雨水掺杂着血顺着拨浪鼓流下，将鲜血冲刷，如一条血河，从离仑的脚下缓缓流过。

青鸾“你杀了人？”

朱厌跟在青鸾后面，看着这一幕难以置信的看着离仑。

（少时）离仑“姐姐，他们残杀多少妖兽，该死。”

朱厌“伤害妖的是地牢里的那些人。这些只是来医馆寻医问诊，被疾病折磨的苦难之人！”

（少时）离仑“人都一样，都痛恨妖，看不起妖。”

青鸾“人有好坏之分，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坏的，离仑，你错了。”

（少时）离仑“错的是你，就因为你一直陪着卓家公子，觉得他好，你就对所有的人同样的看法。”

（少时）离仑“妖本该自由自在，无所拘束，没有人能伤害妖，更没有人有资格管束妖。”

（少时）离仑“身为上古大妖的你，只因相信人类，而用自己的狐尾救那些无用之人，值得吗？”

温砚宁从回忆里回过神，神色黯然，而后仿佛想到了什么。

她将伞尖击中拨浪鼓，拨浪鼓突然飞走，在空中突然疯狂转动，鼓耳不停击打鼓面，清脆叮咚响声不停。周围突然汹涌大雾，包裹而来。

温砚宁警惕地看向四周，一道人影于浓雾中出现，突然攻击，身影极快，温砚宁用手接了对方两招

两人身影交错，擦身而过，温砚宁另一手顺势挥出炽怜剑。

锋利的刀刃眼看划过对方的脖子，那人影偏头，侧脸与温砚宁对上，她有些震惊，立即收手。

温砚宁“阿宸?”

此时卓翼宸与平日不大一样，那五官明明清丽如莲，此时却透着妖冶，眼含水波，柔媚勾人，唇噙着一丝笑。

温砚宁“你不是他。”

“卓翼宸”的面容随之狰狞变形为一个面容陌生的女妖，那女妖眉眼间尽是狠厉妖气。

女妖的双手变为一双尖锐利爪，朝温砚宁狠狠抓去，她身形一避，反手一掌拍在了女妖的肩膀之上，打得她后退数步，身形不稳。

女妖见势不妙，转身飞身跃入浓雾之中，不见了踪影。温砚宁正要追上，一个铁笼忽地从天而降，将她关在笼里。

大门猛然被推开，卓翼宸一眼便看见被囚禁在笼中的温砚宁。他心头一紧，毫不犹豫地奔了过去。方才温砚宁消失后，一女妖突然袭向他们，打斗中卓翼宸与其他人走散。

卓翼宸“阿宁！我现在救你出来。”

卓翼宸慌了神，指尖用力握紧铁笼，顾不得灼烧的痛感，却怎么也打不开。

温砚宁“这铁笼上有用诸犍血画的咒印，可以限制妖物的法术，且由千年玄铁所制，重万担，无论人和妖都休想逃出。”

温砚宁“你松手吧。”

卓翼宸“你退后。”

他抬剑狠劈下来，铁笼却未有一丝损毁。

刚才温砚宁进入幻境时就发现文潇不见了，她虽为白泽神女，但白泽令已毁，孤身一人与离仑待在一起，实在太过危险。

温砚宁“阿……卓大人，这铁笼只是把我困在这儿，暂时不会伤及性命，你去找文潇吧。”

危险的是她才对，明知众多妖兽觊觎她的狐尾，如今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还敢来槐江谷。

卓翼宸“赵远舟和裴大人、小玖在一起，他们会找她的。”

这时，铁笼后的殿门缓缓打开，卓翼宸快步绕过牢笼，挡在温砚宁身前。

离仑“卓翼宸，又见面了。”

离仑从浓雾中走出，铁笼另一侧的殿门也被“轰”地一声推开，赵远舟一众人出现。

离仑“人齐了。”

赵远舟“文潇在哪儿？”

离仑挥袖，一只树藤从浓雾中伸出，枝桠缠绕在文潇双腕处，她紧闭双眸，一侧衣袖被血色浸透，苍白面孔透出一股隐约的青灰之色。

离仑用文潇的血污染了仅剩下的瑶水。

离仑“最后一关，不如就玩开心二选一吧。”

离仑“是困在牢笼几次舍命救你的温大人，还是在你低谷时期陪伴你的竹马呢？”

离仑“卓翼宸，你会怎么选？”

卓翼宸“我选你死。”

一声闷哼从文潇唇边流出，只见一根槐枝攀上她颈间，不断收紧。

赵远舟“小卓，别冲动。”

卓翼宸“难道还真选吗？”

离仑“死，或者永远困于囚笼，留在我这幻境里，卓翼宸，你可要考虑清楚。”

温砚宁回身看向铁笼后的裴思靖，山海寸境穿过铁栏，悄然落入裴思靖袖中。

白玖“大妖，小卓哥，你快想想办法。”

赵远舟“小卓，选文潇。”

卓翼宸“赵远舟，阿宁和文潇，我都不能放弃。”

离仑挥袖，藤蔓再次收紧，文潇垂下头，面容涨得通红，挣扎的气力也越来越微弱。

温砚宁“阿宸，选文……”

卓翼宸“我和阿宁换。”

离仑“你的意思……选文潇？”

藤蔓松开，文潇摔在地上，赵远舟连忙跑过去扶住她。

温砚宁的心却像猛地悬在半空中，他的选择并无错，可话说出口的那一刻，两人眼底一瞬上涌的泪光悄然宣泄着破碎的心跳声。

离仑“温大人，我说过人薄情寡义，看来你在卓翼宸心中无足轻重。”

拨浪鼓出现在离仑指尖，汇聚全身之势的妖气凝于其上，大有殊死一搏之意。

只是一瞬，离仑突然闪至白玖身后，手掌用力抓着白玖的头顶，白玖发出痛苦的声音。

温砚宁“小玖！”

卓翼宸“放开他！”

卓翼宸拔剑飞身冲向离仑，电光火石之间，白玖身上突然爆发了一阵强大的力量，刺眼的光芒携带起巨大的罡风，将离仑和卓翼宸震得后退，也将关着温砚宁的牢笼震得四分五裂。

赵远舟“这是神力……”

裴思婧“小玖身上为何有神力？”

离仑露出诡异的笑，他低声呢喃，似是对白玖说，又像是与自己说

离仑“原来我低估了你，不过，这真是一份很好的礼物啊……”

白玖缓缓睁开眼，眼睛已恢复如初，接着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温砚宁“阿婧，你带小玖先走。”

裴思婧略有迟疑，她不放心，但白玖情况不明，一同留下只会让他们有后顾之忧。

离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温砚宁转过身，面朝着离仑，两人再次对峙而立。

卓翼宸凌空而起，云光剑一挽，一股幽蓝色气旋将他包裹其中，朝离仑飞去。

温砚宁持剑飞身上前，炽怜剑红纹火焰与云光剑云光剑绽放的蓝芒相映，前后夹击离仑。

离仑用力抛出手里的拨浪鼓，拨浪鼓在空中悬停，兀自摇晃，鼓面震荡声波，法力蛮横，温砚宁和卓翼宸堪堪挡住，离仑仍在将妖力注入那拨浪鼓中，大有拼得一死的劲头。

突然，一道身影猛地飞扑过去，硬生生夺过拨浪鼓，即使摔倒在地，口吐鲜血也不曾撒手。

赵远舟“文潇！”

离仑一惊，他立即飞身冲向文潇，只见文潇已从怀里摸出短箫，对着拨浪鼓的鼓面毫不犹豫地狠狠戳了下去。

强大妖力喷薄而出，她狠狠摔在了庭柱上，见文潇抬手拭去唇边不断下落的血，神色倔强，赵远舟满眼心疼，墨色妖气从离仑身上缓缓挥散，他脖颈上渐渐显露出干枯的褐色木纹。

温砚宁“离仑……”

离仑“誓言我没忘，同归同亡，我等你们……”

火中传来枯木断裂的声音，最终漫天火光逐渐变小，只剩下离仑衣服的碎片还在燃烧，最后一块布料燃尽，不见内丹，连灰烬也没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