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歌没搭理他这句，而是说，“还不如转回去看两个公式，看样子准备考试了！”
作业很快收齐，堆放在讲台一角。
老张端着枸杞茶喝了一口，才漫不经心的清了清嗓子，双手撑在讲台上，目光再次扫过全班：“安静一下。说个事，一会儿我们班和隔壁6班联合进行一次数学测试，统一命题，统一阅卷，摸摸底，看看大家的真实水平到底在哪。”
消息宣布，底下立刻响起一片低低的哀嚎和议论。
考试总是学生时代最有效的情绪调动器，瞬间冲散了方才的小插曲带来的微小波澜。
老张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抬手压了压议论声：“嚎什么？平时不努力，考试自然慌。现在发卷子，两节课时间，考完我们当堂讲评前半部分，好了，你们现在可以清空桌面了。”
黎行闻言又靠桌子说：“料事如神，还真考试啊！”
“嗯，收书吧！”林晚歌好笑的看着前桌男生把《天利38套》塞进校服外套，鼓囊囊的像只偷米的仓鼠。
教室后排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林晚歌抱起自己用便利贴分门别类的笔记，薄荷绿的便签条在风里簌簌作响。
暮色漫过防盗窗时，老张终于露出满意的笑。
他指尖抚过林晚歌光洁的桌面，粉笔灰在指腹晕开霜色：“就该这样，清爽。“
忽然屈指敲了敲黎行留着口香糖残渍的桌角，“有些同学，课桌脏得能种蘑菇！“
试卷雪花般分发下来。白色的纸张传递间，带起一阵紧张的气流。
老张抬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说，“试卷都差不多得了吧，那就开始考试吧。”
林晚歌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秋蚕食叶，密集而急切。她做题速度很快，思路清晰，那些复杂的符号和图形在她眼中似乎有着清晰的路径。
偶尔遇到难题，她会微微停顿，指尖无意识地轻叩桌面，随即又能很快找到突破口。
窗外的红霞随着天色愈来愈暗，天边景色越美了，似蓝非蓝，似紫还红。
讲台上的老师把不合格的卷子拎了出来和没交卷子的名单搁置在一旁。
讲台下一副名为《奋斗》的画正在形成。
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中悄然流逝。
大约一个小时后，开始有人陆续交卷。
林晚歌是第一批交卷的人之一。她将试卷放在讲台上时，老张正批改着刚才收上来的作业，他抬眼看了她一下，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交完卷回到座位，她并没有像有些同学那样立刻放松下来看课外书或小声聊天。
她拿出习题本，将湿润皱褶的物理试卷，拿出来誊抄。
黎行也交卷了，蹭回座位，脸上带着考完试后的虚脱感，以及面对林晚歌时残留的讪讪和歉意。
他张了张嘴，想再次道歉，却被林晚歌一个微微摇头的动作制止了。
她示意他不要打扰仍在考试的同学。黎行只好摸摸鼻子，尴尬地趴在了桌子上。
考试时间结束。
老张拿起红笔，并没有立刻开始讲题。
他翻看着刚刚收上来的试卷，又看了看之前那摞卷子，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教室里的空气随之变得凝滞，仿佛暴风雨前的低压。
他终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脸。
“有些话，我不吐不快。”老张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砸在安静的教室里，“这次作业，还有我刚批的这几份刚交的卷子，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他停顿了一下，给压力一点发酵的时间。
“同样的老师教，同样的教数学，这差距怎么就能比人和猩猩的差距还大呢？”
他的话引来几声极力压抑的低笑，但更多人感受到了话里的重量，屏住了呼吸。
“你们总是说其他科作业多，做不完，那老师也给你们减轻负担了啊，以前要求你们还要再找三个大题写了，现在都不需要你们写了，你们还想怎么样？这次更是把每个星期都需要交的试卷鬼画符交上来，有几个甚至还只写选择题和填空题！”
“尤其是你，韩衡，那么多空白给你写答案，你只写了个解。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脸在哪儿说话。”
“有的同学，那作业写得，那叫一个龙飞凤舞，鬼画桃符！是自己都看不懂，指望我老张能通灵是吧？步骤能省则省，跳步跳得跟跨栏似的，刘翔都没你们能跳！结果呢？最后答案还是个错的！空中楼阁，华而不实！”
他的话语逐渐加重，带着明显的怒其不争。“还有的，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琢磨着怎么‘互通有无’，搞‘资源共享’！”他说这话时，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黎行的方向。
黎行的头埋得更低了，耳根通红。“这是学习！不是菜市场买菜！抄来的答案，嚼过的馍，有什么滋味？能骗得过我，还能骗得过你将来的高考？骗得过你自己的人生吗？”
老张越说越激动，手指关节无意识地敲击着讲台，发出笃笃的轻响，像是在为他的训话打节拍。
“浮躁！太浮躁了！静不下心，沉不住气！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你们抱怨！”
他滔滔不绝，引经据典，时而讽刺，时而痛心，将班上近期的种种不良现象批驳得体无完肤。教室里鸦雀无声，同学们低着头，大多不敢与他对视。
然而，就在这一片低气压中，老张的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截然不同，甚至带上了一丝难得的温和。
“但是，我们班也不是没有值得表扬的同学。”他的目光投向靠窗的那个位置，声音清晰了许多，“比如林晚歌同学。”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或羡慕、或敬佩、或复杂，都投向了林晚歌。
她似乎不太习惯这种聚焦，微微垂下了眼睑，盯着自己的笔袋，指尖微微蜷缩。
“人家的作业，永远工工整整，步骤清晰，逻辑严谨。每一次考试，稳扎稳打，基础扎实，思路灵活。”老张的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赞赏，“更重要的是那种态度！心无旁骛，专注投入！无论周围有什么动静，都能沉得下心去做自己的事。这才是治学的态度！这才是对自己未来负责的态度！”
他拿起林晚歌刚刚交上去的试卷，展示了一下卷面：“看看这卷面，这书写，这解题过程！清晰！漂亮！你们很多人，不仅要学她的解题方法，更要学她这种沉稳踏实的学习态度！这才是真正的优秀！”
老张的表扬真诚而有力，在压抑的批评之后，显得格外突出。林晚歌能感到脸颊微微发烫。她并不喜欢这种被置于聚光灯下的感觉，那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她只是习惯性地做好自己的事，仅此而已。这份表扬，与其说是荣耀，不如说更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将她与其他同学悄然区隔开来。
讲台上，老张还在谆谆教导，话语中充满了对“优秀”的期许和对“浮躁”的批判。
“……要像林晚歌同学学习，心无杂念，脚踏实地……”
……
十点，下课铃敲响了，走读生可以离校回家了，而住校生需要留到十一点才能回宿舍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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