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法罗斯的夜空没有星星，议事帐里的灯却一直亮着。
万敌按了按发痛的眉心，视线从一堆古老的卷轴和闪动的星图上挪开。
桌角那杯石榴汁早就冷透了，他也不记得是多久前让侍卫送来的。
当上悬锋族的新王，就得给族人找一条新路。一条不用再靠血和战争走下去的路。
这担子，比他扛过的任何神骸都重。
“王，您该休息了。”
一个忠心的侍卫在帐子外面小声说，声音里全是藏不住的担心。
“这些古籍又不会跑，可您的身体……”
“闭嘴。”
万敌的声音又干又哑，跟砂纸磨过一样。
“找不到确切的迁徙坐标，就没时间休息。”
他的手指在星图上划拉，想从那堆乱七八糟的航线里找出一条活路。
眼底的青黑让他那张本来就冷的脸，现在看着更吓人了。
侍卫不敢再说话，只好退下了。
他知道，这位新王决定的事，谁也劝不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侍卫按规矩进去换照明的晶石，一进去就吓得魂都快没了。
万敌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脸白得跟纸一样，手边还掉着一张写了“希望”两个字的旧星图。
“王！王！”
侍卫手抖着跪下去，一边喊人叫医师，一边想也不想就打开了最高权限的紧急通讯。
拨了那个只有天塌下来才能打的号码。
……
星穹列车，观景车厢。
一场很重要的远程会议正在开，关系到一个新生文明的死活。
白厄坐在主位上，冷静地分析黑潮残余的动向。
他那副靠得住的样子，让屏幕对面的丹恒和三月七都很安心。
作为黄金裔的领袖，他早就习惯了背着整个世界的命运。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私人通讯请求打断了他的话。
白厄皱了下眉，那是万敌亲卫的最高紧急通讯码。
那个忠心的侍卫知道他的日程，要不是万敌出了天大的事，绝对不敢这个时候找他。
“失陪片刻。”
他几乎是立刻按了静音，接通了通讯。
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白厄周围温和的气场一下子就冻住了。
“白厄大人！王他……他倒下了！医师说情况很不好！”
“轰”的一声，白厄站起来的时候，身后的椅子被他带倒了。
屏幕那头的丹恒和三月七都惊呆了。
“会议延期。”
他对满脸错愕的盟友们丢下这句话，连多解释一句都来不及，人就变成一道金光不见了。
星槎划破夜空，声音尖锐刺耳。
白厄从来没觉得时间这么慢过，他不停地催动星槎，恨不得马上撕开空间，出现在万敌身边。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用力到发白，脑子里全是侍卫发抖的声音。
为什么没有发现？
他明明知道万敌有多固执，知道他把所有责任都一个人扛着，为什么没有硬把他从那堆破纸里拖出来？
医疗营帐的灯光白得刺眼。
白厄冲进去的时候，一个持明族的医师正黑着脸从内帐走出来。
“怎么回事？几个时辰前我们通讯时他还……”
白厄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抖，怎么也藏不住。
“他已经连续好几个周期没合眼了！”
侍卫眼眶都红了。
“王他……他想一个人给所有人找到未来……”
白厄一拳砸在帐篷的金属支架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去看那个医师。
“他怎么样？”
持明医师推了推单片眼镜，表情严肃地看着这个传说中的救世主。
“谁是万敌的家属？”
“我是。”
白厄往前走了一步，声音里的着急再也盖不住。
“我是他的伴侣。”
医师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停，才开口，声音很沉。
“情况很糟。他是因为心神和灵魂的力量用得太过头，身体里继承的‘纷争’权柄失控了，甚至引动了沉寂很久的冥河诅咒。”
“生命体征暂时是稳住了，但是……”
医师的语气突然变了，变得从来没有过的严厉。
“白厄阁下，您应该明白，不死之身不代表不会死。他的精神正在被这股压力撕扯，再这样下去，就算身体没事，他的意志也会被彻底磨掉，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我需要他绝对静养，这不是建议，是医嘱。”
白厄的下巴绷得死紧。
“会……有那种后果吗？”
“如果他继续这样，那就是必然的结局。”
白厄没说话，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地看向内帐。
自责和后怕一下子就把他淹没了。
他掀开帐幔的缝隙，看到那个总是冷漠强大，能一剑砍断宿命的男人，现在正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他脸色苍白，眉毛皱着，好像一件马上就要碎掉的精美瓷器。
那个在战场上狂得没边，在生活里却会笨手笨脚给他准备石榴汁的万敌，现在看着这么脆弱。
白厄轻轻掀开帐幔，走到床边，慢慢坐下。
他伸出手，动作轻得好像在碰一件稀世珍宝，握住了万敌那只因为力量流失而冰冷的手。
救世主可以救一个世界，却在这一刻，差点弄丢了自己的世界。
万敌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模糊。
他看到一团金色和白色的影子，过了一会才看清，是白厄。
但不是他平时认识的那个白厄。
眼前的白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眼睛里全是血丝，那双总是很稳的手，现在正紧紧抓着他的手，抓得有点抖。
他看见了白厄眼里的惊慌和心痛，那种毫不掩饰的情绪，让他心里一震。
“……你这什么表情。”
万敌想说句什么嘲讽他，结果一开口，嗓子干得冒火，声音又哑又难听。
“跟天塌下来了一样，救世主。”
白厄没理他的嘲讽，只是俯下身，用另一只手小心地碰了碰他的额头。
“你醒了。”
白厄的声音也很沙哑，听着很累。
“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万敌扯了扯嘴角，想做出一个不在乎的笑，但失败了。
他动了一下，想坐起来，结果全身一点力气 翁法罗斯的夜空没有星星，议事帐里的灯却一直亮着。
万敌按了按发痛的眉心，视线从一堆古老的卷轴和闪动的星图上挪开。
桌角那杯石榴汁早就冷透了，他也不记得是多久前让侍卫送来的。
当上悬锋族的新王，就得给族人找一条新路。一条不用再靠血和战争走下去的路。
这担子，比他扛过的任何神骸都重。
“王，您该休息了。”
一个忠心的侍卫在帐子外面小声说，声音里全是藏不住的担心。
“这些古籍又不会跑，可您的身体……”
“闭嘴。”
万敌的声音又干又哑，跟砂纸磨过一样。
“找不到确切的迁徙坐标，就没时间休息。”
他的手指在星图上划拉，想从那堆乱七八糟的航线里找出一条活路。
眼底的青黑让他那张本来就冷的脸，现在看着更吓人了。
侍卫不敢再说话，只好退下了。
他知道，这位新王决定的事，谁也劝不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侍卫按规矩进去换照明的晶石，一进去就吓得魂都快没了。
万敌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脸白得跟纸一样，手边还掉着一张写了“希望”两个字的旧星图。
“王！王！”
侍卫手抖着跪下去，一边喊人叫医师，一边想也不想就打开了最高权限的紧急通讯。
拨了那个只有天塌下来才能打的号码。
……
星穹列车，观景车厢。
一场很重要的远程会议正在开，关系到一个新生文明的死活。
白厄坐在主位上，冷静地分析黑潮残余的动向。
他那副靠得住的样子，让屏幕对面的丹恒和三月七都很安心。
作为黄金裔的领袖，他早就习惯了背着整个世界的命运。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私人通讯请求打断了他的话。
白厄皱了下眉，那是万敌亲卫的最高紧急通讯码。
那个忠心的侍卫知道他的日程，要不是万敌出了天大的事，绝对不敢这个时候找他。
“失陪片刻。”
他几乎是立刻按了静音，接通了通讯。
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白厄周围温和的气场一下子就冻住了。
“白厄大人！王他……他倒下了！医师说情况很不好！”
“轰”的一声，白厄站起来的时候，身后的椅子被他带倒了。
屏幕那头的丹恒和三月七都惊呆了。
“会议延期。”
他对满脸错愕的盟友们丢下这句话，连多解释一句都来不及，人就变成一道金光不见了。
星槎划破夜空，声音尖锐刺耳。
白厄从来没觉得时间这么慢过，他不停地催动星槎，恨不得马上撕开空间，出现在万敌身边。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用力到发白，脑子里全是侍卫发抖的声音。
为什么没有发现？
他明明知道万敌有多固执，知道他把所有责任都一个人扛着，为什么没有硬把他从那堆破纸里拖出来？
医疗营帐的灯光白得刺眼。
白厄冲进去的时候，一个持明族的医师正黑着脸从内帐走出来。
“怎么回事？几个时辰前我们通讯时他还……”
白厄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抖，怎么也藏不住。
“他已经连续好几个周期没合眼了！”
侍卫眼眶都红了。
“王他……他想一个人给所有人找到未来……”
白厄一拳砸在帐篷的金属支架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去看那个医师。
“他怎么样？”
持明医师推了推单片眼镜，表情严肃地看着这个传说中的救世主。
“谁是万敌的家属？”
“我是。”
白厄往前走了一步，声音里的着急再也盖不住。
“我是他的伴侣。”
医师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停，才开口，声音很沉。
“情况很糟。他是因为心神和灵魂的力量用得太过头，身体里继承的‘纷争’权柄失控了，甚至引动了沉寂很久的冥河诅咒。”
“生命体征暂时是稳住了，但是……”
医师的语气突然变了，变得从来没有过的严厉。
“白厄阁下，您应该明白，不死之身不代表不会死。他的精神正在被这股压力撕扯，再这样下去，就算身体没事，他的意志也会被彻底磨掉，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我需要他绝对静养，这不是建议，是医嘱。”
白厄的下巴绷得死紧。
“会……有那种后果吗？”
“如果他继续这样，那就是必然的结局。”
白厄没说话，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地看向内帐。
自责和后怕一下子就把他淹没了。
他掀开帐幔的缝隙，看到那个总是冷漠强大，能一剑砍断宿命的男人，现在正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他脸色苍白，眉毛皱着，好像一件马上就要碎掉的精美瓷器。
那个在战场上狂得没边，在生活里却会笨手笨脚给他准备石榴汁的万敌，现在看着这么脆弱。
白厄轻轻掀开帐幔，走到床边，慢慢坐下。
他伸出手，动作轻得好像在碰一件稀世珍宝，握住了万敌那只因为力量流失而冰冷的手。
救世主可以救一个世界，却在这一刻，差点弄丢了自己的世界。
万敌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模糊。
他看到一团金色和白色的影子，过了一会才看清，是白厄。
但不是他平时认识的那个白厄。
眼前的白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眼睛里全是血丝，那双总是很稳的手，现在正紧紧抓着他的手，抓得有点抖。
他看见了白厄眼里的惊慌和心痛，那种毫不掩饰的情绪，让他心里一震。
“……你这什么表情。”
万敌想说句什么嘲讽他，结果一开口，嗓子干得冒火，声音又哑又难听。
“跟天塌下来了一样，救世主。”
白厄没理他的嘲讽，只是俯下身，用另一只手小心地碰了碰他的额头。
“你醒了。”
白厄的声音也很沙哑，听着很累。
“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万敌扯了扯嘴角，想做出一个不在乎的笑，但失败了。
他动了一下，想坐起来，结果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反而牵动了身体里的某种东西，一阵剧痛让他闷哼了一声。
“别动！”
白厄立刻按住他，声音里带着命令。
“医师说你需要绝对静养。”
万敌喘着气，靠在枕头上，偏过头不去看白厄。
他不喜欢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虚弱，无力，像个废物。
帐篷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医疗仪器发出的单调的滴滴声。
过了很久，白厄才重新开口，声音很低。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万敌没作声。
“你一个人扛着所有事，把我当什么了？”
白厄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
“一个偶尔能一起打架的盟友？还是一个可以随时丢开的……什么？”
万敌终于转过头，看着他。
“这是悬锋族的事，是我的责任。”
“你的责任？”白厄气笑了，“所以你就准备一个人把命搭进去？万敌，你当上王，不是为了让你去送死的！”
“那要我怎么办！”
万敌也来了火气，声音都拔高了。
“看着我的族人继续走那条靠杀戮和战争活下去的老路？看着他们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荣耀’去死？我做不到！”
他的情绪很激动，胸口剧烈起伏，又开始咳嗽。
白厄立刻上前扶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眼里的怒气慢慢变成了心疼和无奈。
“我没说让你一个人。”
等万敌缓过来，白厄才轻声说。
“我只是想让你，依靠我一下。”
“翁法罗斯的未来，悬锋族的未来……这些东西，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白厄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你的命，现在不止是你一个人的了。”
“它也是我的。”
万敌愣住了。
他看着白-厄的眼睛，那双金色的眼睛里，映着的全是自己苍白虚弱的脸。
他一直以为，白厄是救世主，他要拯救的是整个世界。
他从来没想过，在这个救世主的心里，自己会占这么重的位置。
一股热流从心底涌上来，冲得他眼眶发酸。
他想说点什么，比如“恶心”或者“谁要你管”，但那些刻薄的话都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他只是闭上眼，把头埋进白厄的怀里，闷闷地说了一句。
“……吵死了，白痴。”
白厄抱着他，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在微微发抖。
他收紧了手臂，把下巴抵在万敌的头顶上。
“嗯，我是白痴。”
之后的那段日子，白厄真的说到做到。
他推掉了所有不那么紧急的事务，就待在悬锋族的营地里。
白天，他利用自己的人脉和资源，联系星穹列车，联系空间站，联系所有能联系上的势力，为悬锋族寻找一块真正能安居乐业的土地。
晚上，他就守在万敌的床边，亲手喂他喝药，给他讲外面世界发生的一些趣事，虽然他讲故事的水平实在不怎么样。
万敌一开始还很不习惯，总是冷着脸，动不动就用话刺他。
但白厄脸皮厚，根本不在乎，依旧我行我素。
慢慢地，万敌也不再挣扎了。
他会安安静-静地喝掉白厄递过来的难喝的药，会在白厄讲到无聊的笑话时，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点点弧度。
他的身体在一天天好转，精神也好了很多。
那天，白厄拿着一份新的星图走进帐篷，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找到了。”
他对靠在床头的万敌说。
“一颗很远的星球，环境很好，最重要的是，那里很和平，没有任何纷争。”
万敌接过星图，看着上面那个被标记出来的绿色星球，沉默了很久。
“……谢了。”
他低声说。
“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个。”
白厄在他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握住他的手。
“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就出发。”
万敌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手指动了动，反握住了白厄。
“嗯。”
几个月后，悬锋族的新家园。
万敌站在宫殿的阳台上，看着下面他的族人正在建设新的城市。
这里没有血腥味，没有战鼓声，只有孩子们欢快的笑声和人们对未来的希望。
一件温暖的外套披在了他的肩上。
白厄从后面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在看什么？”
“在看我的王国。”万敌说。
“嗯，我们的王国。”白厄纠正他。
万敌轻哼了一声，没反驳。
他靠在白厄的怀里，看着远方的夕阳，把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
他想，或许，继承纷争的权柄，不是为了带来战争。
而是为了有足够的力量，去守护一个可以不用再战斗的未来。
而他的未来，正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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