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克斯正捧着瓷碗,享受着酒液带来的暖意,眼角余光却瞥见酒馆门口走进来一道纤细的身影。
女孩皮肤白得似冬日初落的新雪,透着近乎透明的薄,连下颌线处蜿蜒的淡青血管都清晰得能瞧见,唇瓣也同这肤色一般,没什么鲜活的血色。
唯有眼间覆着的白色眼罩,质地轻薄,边缘绣着细密的银线,将那双不知模样的眼眸藏得彻底,反倒让那抹极致的白,添了几分清冷又神秘的意味。
她很美,很美……
香克斯握着瓷碗的手指微微一顿,心底竟莫名泛起异样的悸动。
这感觉很奇妙,不像看到珍宝时的惊艳,反倒像濒临死亡时见到的幻象。
混沌中,神女从天而降,周身带着柔和的光,静静站在自己身边。
那一刻,他甚至生出一个荒唐又强烈的念头,想把她藏起来,藏在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地方,让这份独一无二的美,只属于自己。
身旁的贝克曼似乎察觉到他的失神,夹着烟的手顿了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只是目光多在女孩身上停留了片刻。
不远处的干部们也渐渐停下了说笑,几道目光落在女孩身上,有好奇,有惊艳,却没人敢轻易上前打扰。
月折刚踏入酒馆,便敏锐地察觉到一道格外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循着那道目光的方向侧目望去,视线穿过酒馆里零星晃动的人影,恰好对上吧台前那个男人的视线。
四目相对的瞬间,月折眉尖微蹙。
那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随意坐在吧台边,身上披着一件黑色长披风,凸起的喉结隐在光影交错处。
即便隔着眼罩,加上酒馆内暖黄灯光的晕染,看不清他脸上的具体神情,但单从男人宽阔的肩膀、手臂上隐约鼓着的流畅肌肉线条。
以及那双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眼睛里,就能清晰感受到他浑身洋溢着的、极具侵略性的气场。
月折不喜欢这个男人看向自己的目光。
那目光太过直白,没有丝毫闪躲,又太过浓烈,直抵灵魂深处,让她莫名生出一种来自灵魂的颤栗。
那感觉,就像被蛰伏在暗处的野兽锁定了心仪的猎物,带着不容错辨的占有欲,强势又霸道。
没有再多看一眼,月折迅速收回视线,脚步轻缓地穿过酒馆内的桌椅,径直走向酒馆最里侧的角落。
那里靠着窗,窗外的树荫挡住了大半光线,能将自己藏在淡淡的阴影里,避开那些若有似无的打量,也能离吧台前那个男人远一些。
她刚在角落的椅子上坐下,将身体缩在靠窗的阴影里,穿着灰色围裙的服务生便快步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本卷边的菜单,语气客气又温和,带着服务行业惯有的热情。
“这位小姐,请问需要点些什么?”
月折抬眼,目光落在服务生手中的菜单上,却没有仔细翻看,嗓音极其温柔,“一杯月光酒,谢谢。”
她没看菜单上的其他品类,也没问酒的味道、度数,甚至没打听价格,仿佛只是随口报出一个名字,既没有期待,也没有犹豫。
“好嘞。”服务生爽快应下,将菜单往臂弯里一夹,脚步轻快地朝着吧台走去,似乎格外高兴,“老板,角落里那位小姐要一杯‘月光酒’。”
香克斯低垂着眼眸,指尖无意识地在碗沿画着圈,心里那股想靠近的念头,比刚才看到她时更加强烈。
身旁的贝克曼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夹着烟的手指动了动,只是将目光转向了酒馆角落那个被阴影半遮的身影。
而坐在角落里的月折,刚要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一道带着几分刻意拿捏的温柔男声便在身前响起。
“这位美丽的小姐,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月折循着声音抬眼,只见一个穿着体面短衫的男人站在桌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看似礼貌的笑容,眼底却藏着毫不掩饰的、近乎病态的痴迷。
“认识就没必要了。”
说完,便将脸转向一旁,目光落在窗外,仿佛在看风景,实则是不想再与眼前的男人有任何交集,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愿给。
男人却丝毫不在意月折的冷淡,反倒觉得这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更添了几分勾人的魅力。
他自顾自地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完全没理会月折明显的抗拒,笑吟吟地继续搭话。
“美丽的小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瞧着面生,是第一次来埃维伽堡吧?”
他连续抛出好几个问题,语气带着自以为是的熟稔,月折却始终没有搭理,只是安静地望着窗外。
可这沉默非但没让男人退缩,反而让他眼里的痴迷更甚,像找到了新的乐趣。
“你平时喜欢吃什么?镇上有家甜品店的蛋糕很不错,我可以带你去尝尝。”
男人依旧喋喋不休,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讨好,甚至往前凑了凑,试图拉近两人的距离。
就在男人准备继续发问时,月折忽然淡淡地开口,打断了他的话,眉眼间满是压抑不住的不耐烦。
“你知不知道,你很烦人?”
男人显然没想到月折会突然回答,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爆发出狂喜的笑容,眼里的痴迷几乎要溢出来。
“我……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很特别……”
他语无伦次地辩解着,身体却不自觉地又往前倾了倾,几乎要越过桌面,眼神黏在月折身上,带着令人不适的贪婪。
月折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蜷起,眼睫在眼罩下轻轻颤了颤,表情透着几分茫然。
她实在不明白,眼前这男人为何会因一句带着厌烦的“烦人”而狂喜,难道外面的世界,本就是这样颠倒又古怪的吗?
在这之前,她从未见过有人用这样偏执又病态的眼神注视自己,更不懂这般刻意的搭讪和讨好背后,藏着哪些复杂又扭曲的心思。
在她的认知里,不喜欢便该直接拒绝,被拒绝便该远远离开,像眼前这般纠缠不休,甚至将冷淡当作特别的,实在让她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