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结束后的第三天，陈毅恒在练习室的镜子前压腿时，听见门口传来细碎的议论声。
“你看他今天脸又肿了，跟刚出锅的馒头似的，公司怎么会选这种长相炒CP啊？”
“嘘——小声点，被他听见了。不过说真的，上次直播他笑起来的时候，脸颊肉堆在一起，粉丝群里都在刷‘馒头成精’，还有人P了他的表情包，配文‘掰开能夹酱’。”
声音不大，却像细针一样扎进陈毅恒的耳朵里。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能触到训练后未消的轻微肿胀。最近为了赶进度，他常常凌晨才结束训练，早餐随便啃个面包就往练习室跑，作息混乱让他的脸偶尔会有些浮肿，可他从没想过会被人这样直白地嘲笑。
他猛地转头，门口两个穿着公司工作人员制服的女生慌忙低下头，快步走开了。练习室里其他几个练习生假装没听见，却都停下了动作，气氛瞬间变得尴尬。陈毅恒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因为出汗贴在额头上，T恤领口沾着汗渍，脸颊确实比镜头里更显圆润。他深吸一口气，把腿压得更狠，疼痛感让那些刺耳的话暂时被压了下去。
可“馒头”这个称呼，像粘在衣服上的绒毛，甩也甩不掉。
下午声乐课结束后，陈毅恒被声乐助理张姐叫住。张姐是公司老员工，平时负责帮声乐老师整理资料，偶尔也会盯着练习生练声，说话向来不留情面。
“陈毅恒，你今天练的什么东西？”张姐把乐谱摔在钢琴上，纸张发出“哗啦”一声响，“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气都飘在半空，你是没吃饭还是没睡醒？”
陈毅恒攥紧了手里的水杯，小声解释：“张姐，昨晚加练到两点，今天早上可能状态有点……”
“状态不好？”张姐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就你有理由？其他练习生哪个不是加练到后半夜？人家怎么没像你这样混日子？”
周围几个还没走的练习生停下脚步，偷偷往这边看。陈毅恒的脸瞬间涨红，他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张姐接下来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我看你就是仗着公司给你炒CP，觉得自己火了，不用好好练了是吧？”张姐走近一步，眼神里满是轻蔑，“就你这长相，没了CP热度你算什么？一个只会靠脸（还不好看）博眼球的废物，连基本功都练不好，还想当明星？”
“我没有……”陈毅恒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想反驳自己从没有因为CP放松训练，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无力的辩解。
“没有？”张姐冷笑一声，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你看看你这张脸，一天到晚肿得跟馒头似的，粉丝现在还能看个新鲜，等新鲜劲过了，谁还会喜欢你？公司把资源砸在你身上，不是让你在这里浪费的！”
指尖的力道带着恶意，陈毅恒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张姐的手落了空，脸色更难看了：“怎么？还敢躲？我告诉你，明天早上八点之前，把今天的声乐片段练会，要是再唱成这样，你就别来上声乐课了，直接去后勤帮着搬东西吧，反正你也不是当艺人的料！”
说完，张姐转身就走，留下陈毅恒站在原地，手指因为用力攥着水杯，指节泛白。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有同情，有嘲讽，还有事不关己的冷漠。他低头看着水杯里晃动的水面，映出自己泛红的眼眶，突然觉得喉咙里又干又涩，像是被砂纸磨过。
那天晚上，陈毅恒没有回宿舍。他在练习室里待了一整夜。
镜子前的灯亮了整整一夜，他一遍遍地练着声乐片段，高音上不去就对着墙角练气息，低音不稳就趴在地上找胸腔共鸣。嗓子疼得厉害，他就含一口温水润一润，水凉了就换，直到饮水机里的水都变得冰凉。
凌晨三点的时候，练习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是和他组CP的练习生林宇。林宇手里拿着两个面包，走到他身边，把其中一个递过去：“吃点东西吧，你从下午到现在都没吃饭。”
陈毅恒没有接，只是低着头继续看乐谱。林宇也不勉强，把面包放在他旁边的地板上，轻声说：“张姐说话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
“他说我像馒头。”陈毅恒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还说我没了CP就什么都不是。”
林宇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也被骂过，上次活动我忘词，执行经纪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是猪脑子。”他顿了顿，看向镜子里的陈毅恒，“但这些话，听听就算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把东西练好，等有一天我们能自己选路了，就不用再听这些了。”
陈毅恒抬起头，看着镜子里林宇的倒影，又看了看自己。灯光下，他的脸颊确实还有些浮肿，可眼睛里却没有了白天的慌乱。他拿起地上的面包，咬了一口，干硬的面包渣卡在喉咙里，他就着温水咽下去，突然觉得心里的委屈好像也跟着被压下去了一些。
“你说得对。”他嚼着面包，声音含糊却坚定，“我不能因为别人说什么就放弃。”
林宇笑了笑，坐在他旁边的地板上，打开了自己的乐谱：“那一起练吧，我今天的舞蹈动作还有几个没抠明白。”
练习室里的灯依旧亮着，镜子里映出两个并肩坐着的身影。窗外的天慢慢亮了起来，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们脚边的乐谱上，像是给那些密密麻麻的音符，镀上了一层微弱却坚定的光。
陈毅恒咬了咬嘴唇，继续对着镜子练起了声乐。他知道，今天早上八点还有张姐的检查，明天可能还会有更多的嘲笑和骂声，可他不想放弃。他想起自己当初站在公司楼下时的心情，想起那些深夜里反复练习的日子，想起自己心里那个关于舞台的梦想——那个梦想，从来都不是靠CP炒作来实现的，而是靠他自己，一步一步，用汗水和坚持铺出来的。
他深吸一口气，张开嘴，唱起了那个练了无数遍的高音。这一次，声音不再飘着，而是稳稳地落在了该有的位置上，像一颗钉子，牢牢地钉在了清晨的练习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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