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风追影（38）

夜色如墨，病房里只余下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像一盏将熄未熄的烛火，静静守着病床上的西西。她脸色苍白，呼吸轻而浅，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影子，像被风折断的蝶翼，虚弱地覆在眼睑上。点滴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地坠落，仿佛在替她数着时间。

忽然，门被轻轻推开。他来了。

小辛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夜的静谧，也怕惊扰了她残存的一丝安宁。他走到床边，俯下身，目光落在她被汗水浸湿的额发上——几缕发丝黏在她苍白的皮肤上，像被雨水打湿的花瓣，无助地贴着。

小辛伸出手，指尖微凉，却动作极轻地撩开她额前的碎发，指腹不经意擦过她滚烫的额头，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取出一副小巧的耳机，银白色的外壳在灯光下泛着柔光，像是他此刻的心意——不张扬，却细腻入微。

他小心翼翼地将耳机轻轻塞进她耳中，动作轻柔得像在安置一颗易碎的梦。耳机里缓缓流淌出轻柔的钢琴曲，是她最爱的那首《梦中的婚礼》，音符如溪水般缓缓渗入她的意识，冲淡了药水的苦涩与身体的钝痛。

就在音乐响起的瞬间，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目光相撞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

她的眼眸像被雨水洗过的夜空，清澈却带着疲惫，映出他微蹙的眉、深邃的眼，和那抹藏不住的担忧。他没有躲开，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在确认她是否真的还在他眼前。

然后，他笑了。

那笑很轻，像风拂过湖面，却暖得足以融化整片寒夜。

小辛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不是随意的揉搓，而是用掌心温柔地抚过发顶，指腹在发根处轻轻打圈，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发丝在他指尖缠绕又滑落，柔软得像她此刻的眼神。

接着，他指尖微移，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动作带着几分宠溺，几分心疼，像是在确认她是否还有力气回应他。

“疼就皱眉，不许憋着。”小辛低声说，声音低沉而温柔，像大提琴的余音，“我在这儿，你可以软弱。”

她没说话，只是嘴角微微动了动，想笑，却先红了眼眶。

他看见了，便又揉了揉她的发，这次力道稍重了些，像是在说：“别哭，我揉乱你的头发，你就不美了。”

她终于笑了，很轻，却真实。

他看着她，眼神温柔得像月光落进深海。然后，他俯身，在她额前落下一个极轻的吻，像一片羽毛，却重得足以压住她所有的疼痛。

“睡吧。”他轻声说，“我守着你，一整夜。”

她闭上眼，耳机里的音乐还在流淌，而他的手，依旧轻轻搭在她发间，像一座不会倒塌的桥，连接着她与这个世界最温柔的彼岸。

夜已深，病房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点滴瓶里的液体仍在不紧不慢地滴落，像时间的节拍器，记录着这漫长而寂静的夜晚。他们背靠背躺在病床上，中间隔着一寸微凉的空气，却共享着彼此的体温与心跳。西西身上盖着薄被，他则只披着一件外衣，两人像两棵在寒夜里相互依偎的小树，根系在黑暗中悄然缠绕。

西西忽然轻颤了一下。

是疼痛，是寒冷，还是梦魇的侵袭？她自己也说不清。只是身体的不适如潮水般涌来，一阵阵翻涌，让她无法再维持安静的姿势。西西轻轻转过身，动作缓慢，像一片被风推动的叶子，带着疲惫与无力，缓缓地、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

床铺微陷，床垫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小辛本就浅眠，对她的每一点动静都异常敏感。那一点细微的翻身，像一根细线，瞬间牵动了他的神经。他立刻睁开眼，没有迟疑，没有追问，只是凭着本能，迅速地翻过身，动作轻而稳，像早已准备好的守护者。

下一秒，小辛已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他一手环过她的肩背，掌心贴住她微凉的后背，另一手轻轻托住她的头，将她的脸颊按在自己胸口。她的发丝拂过他的颈侧，带着淡淡的药香与洗发水的气息，像一场久违的重逢。他收紧手臂，却不用力，只是稳稳地抱着，像在守护一个易碎的梦。

“疼了？”他低声问，声音沙哑，却温柔得像夜风拂过树梢。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额头在他胸前蹭了蹭，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小动物。她的身体仍有些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疼痛在体内游走，像细小的针，扎在神经末梢。

他感受到她的颤抖，便将她抱得更紧了些，用自己的体温去熨帖她的寒凉。他低头，唇轻轻落在她发顶，像落下一枚无声的誓言：“我在，别怕。”

她的呼吸渐渐与他同步，急促的节奏慢慢平缓。他一手轻抚她的背，掌心画着缓慢的圈，像在安抚一场即将平息的风暴。另一只手仍环着她，坚定而温柔，仿佛要替她挡住世间所有苦痛。

病房的灯光依旧昏黄，月光从窗外斜洒进来，在他们相拥的轮廓上镀上一层银边。两人的影子在墙上融成一片，不再有界限，不再有距离。

小辛低头看她，见她闭着眼，眉头却仍微微蹙着。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角，又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低语：“睡吧，我抱着你，痛就不敢靠近了。”

西西终于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微弱，却像春天的第一声鸟鸣。

他闭上眼，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听着她逐渐平稳的呼吸，和自己心跳渐渐同频。这一刻，小辛他不是什么坚强的男子，西西她也不是逞强的病人——他们只是两个在寒夜里彼此取暖的灵魂，用最原始的方式，诉说着最深的依赖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