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地切进房间,灰尘在光柱中缓缓浮游,像一场无声的雪。西西从厕所出来,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脚步虚浮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她对等在门外的小辛轻声却清晰地说:“我要出院,不做了,那些检查……我不做了。”小辛皱眉劝阻,她只是摇头,眼神空得像一口深井,映不出波澜。
到了医生办公室,她语气平静:“请您开好输液的药,我想回家输。家里有医护人员可以帮我输液。”医生犹豫,她却已露出疲惫的微笑,仿佛再多留一秒,灵魂就会碎裂。医生终究点头。小辛终究拗不过她,沉默地办完手续,将她带回了家。
回到房间,她轻轻关上门,反手落锁,动作轻得像怕惊扰谁,却又坚决得不容置疑。熙蒙很快送来输液设备,为她扎针、调节滴速。药液一滴一滴,缓慢而规律地流入她的血管,像时间在无声流淌。
“好好休息,别乱动,有事叫我。”熙蒙轻声叮嘱,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担忧。她点点头,眼神温顺得像只倦鸟,目送他走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门锁“咔哒”一声合上,她的眼神瞬间变了。
她缓缓下床,脚步轻得像猫,反手将门再次检查一遍,确认锁死。回到床边,她从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里,摸出一包压得微皱的香烟,和一只小小的金属打火机。她熟练地抽出一支,咬住烟嘴,轻轻一按,火苗跃起,映亮她眼底那一瞬的暗光。
她深吸一口,烟雾从唇间缓缓溢出,像她心底压抑太久的叹息。可就在她抬手的瞬间,手臂抬得过高,输液管因重力失衡骤然形成负压,透明的管路中,药液流动戛然而止,随即,一缕暗红的血液从针头处逆流而上,像一条细小的毒蛇,悄然爬进导管。
她低头瞥了一眼,眼神没有波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抹红色在透明管道中缓缓蔓延,血线越拉越长,从针头延伸到Y型分叉,再向上攀爬,几乎要触及莫非氏滴管的下端。 她没有立刻放下手,反而任由那血继续上行,仿佛在用这危险的瞬间丈量自己对身体的掌控力。
指尖传来针口处一阵尖锐的胀痛——血液回流导致局部压力剧增,针头在血管壁上微微错位,像有根锈蚀的钉子在轻轻刮擦静脉内壁。她咬住下唇,眉心微蹙,呼吸一滞,却硬生生忍住没有出声。
直到血线几乎要涌入滴管,她才缓缓放下手臂,用左手熟练地捏住输液夹,轻轻一压,药液重新开始流动,那股逆流的血液被缓缓推回,像退潮般缓慢退去,可针口处的胀痛并未消散,反而化作一种持续的、钝钝的抽痛,伴随着每一次心跳,轻轻敲击她的神经。
她靠回床头,烟在指尖燃烧,灰烬悄然断裂,落在床单上,烫出一个微小的洞。她不在乎。
她的内心独白与计划的浮现:
“他们以为我在逃避……以为我怕了,懦弱了,所以拒绝检查。可我不是逃,是在布局。”
烟雾缭绕中,她的思绪却异常清晰。
她低头看着手背上的针头,那里的皮肤已微微泛红,针口周围浮起一小圈青紫,是反复穿刺与回血造成的微小损伤。她用指尖轻轻按了按,一阵刺痛瞬间窜上手臂,她却只是冷笑。
“这痛,是提醒,也是警告。身体在背叛我,可我的意志不能。每一次回血,每一次针口的刺痛,都在告诉我:时间不多了,必须更快。”
她缓缓吐出一口烟,眼神冷得像冬夜。
她轻轻掐灭烟头,将烟蒂藏进空药盒里,动作细致得像在隐藏一场谋略。
她拉过被子盖好,闭上眼,呼吸轻缓,像已沉沉入睡。
可那双藏在被下的手,正紧紧攥着手机,屏幕幽幽亮起——上面,是一个加密的登录界面。
输液瓶依旧滴答作响,药液重新稳定流动,可那根导管里,仍残留着一丝极淡的血色,像一道隐秘的伤痕,藏在透明之中,无人看见,却真实存在。
而她,在烟雾与药液之间,已悄然布好了自己的局。
那根输液管,既是维系生命的通道,也是她与命运博弈的筹码——每一次回血,都是身体的抗议;每一次忍痛,都是意志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