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已是半年过去。盛京城迎来了第一场大雪，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宣城王府的庭院里也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寒风吹过，卷起雪沫，带着刺骨的凉意。
这半年来，林依一在王府的日子渐渐平静下来。她恪守本分，每日除了静养，便是潜心研究那枚启明佩，冥想的功夫日渐纯熟，虽尚未能运用自如，却也能感觉到体内那股微弱的力量在缓缓增长。
她与萧凛的关系，也从最初的针锋相对，变得缓和了许多。虽依旧谈不上亲密，却也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用膳，偶尔说上几句话。萧凛似乎也渐渐接受了她的改变，看她的眼神里，少了几分厌恶，多了几分探究。
然而，这份平静，却在冬日的某一天被打破了。
林依一正在屋内烤火看书，春桃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脸色有些难看：“王妃，您听说了吗？王爷……王爷向皇上请旨，想纳叶大小姐为侧妃呢！”
“什么？”林依一握着书卷的手猛地一顿，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有些发闷，“你说真的？”
“是真的，府里都传开了。”春桃急道，“听说王爷前几日就递了折子，只是……只是皇上驳回了。”
林依一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疑惑：“皇上为何不同意？”
“听说……是因为叶大小姐是庶出。”春桃低声道，“您是叶府嫡出的三小姐，身份尊贵，若是让一个庶出的姐姐做了侧妃，于礼不合，也有损您的颜面，皇上便没应允。”
嫡庶有别，在这个时代，是根深蒂固的规矩。叶冰裳虽是叶府大小姐，却因庶出的身份，在礼制上确实矮了身为嫡女的“叶苏苒”一头。萧凛想让她做侧妃，确实于理不合。
林依一放下书卷，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心里五味杂陈。
萧凛终究还是放不下叶冰裳。
半年来的缓和，半年来的平静，原来都只是她的错觉吗？他对她的那点不同，或许也只是因为她是“叶苏苒”，是那个能让他名正言顺留在叶冰裳身边的、身份合适的嫡女王妃？
“王妃，您别多想，皇上都驳回了，想来王爷也不会再提了。”春桃在一旁安慰道。
林依一点点头，没说话。心里却清楚，以萧凛对叶冰裳的执念，恐怕不会就这么放弃。
果然，没过几日，府里再次传出消息，萧凛又一次向皇上递了折子，言辞恳切，恳请皇上恩准他纳叶冰裳为侧妃，甚至说愿意降低叶冰裳的位份，不称侧妃，只做个侍妾。
这下，不仅是王府，连盛京城都传开了。人人都说宣城王对叶府庶女情根深种，竟为了她不顾礼制，甘愿自降身份。
林依一听着这些议论，只觉得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这日傍晚，萧凛来到了她的院落。他脸上带着几分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王爷。”林依一起身，语气平静。
萧凛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向皇上请旨纳冰裳为侧妃的事，你听说了吧？”
“嗯，听说了。”林依一点头。
“皇上驳回了。”萧凛的声音有些低沉，“理由你也该知道，是因为嫡庶有别。”
林依一没接话，等着他的下文。
“苏苒，”萧凛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我知道，这样做或许委屈了你。但我与冰裳青梅竹马，情谊深厚，我……”
“王爷不必解释。”林依一打断他，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您是宣城王，纳侧妃也好，纳侍妾也罢，都是您的自由。只是，礼制如此，皇上不准，王爷也不必强求。”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平静得让萧凛有些意外。他以为，以她以前的性子，听到这话，定会歇斯底里，或是哭闹不休。可她没有，她只是平静地接受了，甚至还劝他不必强求。
这让他准备好的一肚子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你……”萧凛看着她，“你不生气？”
“生气又能如何？”林依一淡淡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难道生气，王爷就会改变主意吗？王爷既已决定，我这个做王妃的，除了接受，还能做什么？”
她的话像一根针，轻轻刺了萧凛一下。他看着她平静的脸，心里竟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
他一直以为，叶苏苒留在他身边，是为了王妃的位置，是为了纠缠他。可此刻，她的平静和退让，却让他觉得，自己似乎想错了什么。
“皇上的旨意已下，此事……我不会再提了。”萧凛移开目光，声音有些干涩。
林依一点点头：“王爷心里有数就好。”
萧凛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林依一脸上的平静才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疲惫。
她走到炉边，伸出手烤着火，感受着那点微弱的暖意。
叶苏苒，你看到了吗？他终究还是想给她一个名分。
只是，她已经不在乎了。
这半年来，她早已想通。萧凛的心不在她这里，无论是原主，还是她林依一，都强求不来。她现在只想守住自己的承诺，替叶苏苒好好活下去，至于其他的，顺其自然吧。
窗外的雪还在下，似乎要将这世间的一切都掩埋。林依一看着那片纯白，轻轻叹了口气。
或许，这样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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