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送出去的温柔

秋日的阳光把塑胶跑道晒得发烫，运动会的广播声混着此起彼伏的呐喊，在操场上空炸开。何祺攥着两瓶冰镇矿泉水，挤过熙攘的人群，额角沁出的薄汗顺着脸颊滑落，心里却像揣了颗甜滋滋的糖。

她和林悸青成为同桌，已经快一个月了。

作为常年稳居年级第一的优等生，林悸青话不多，总是埋着头做题，镜片后的眼神清冷又专注。可何祺知道，他并非难以接近——她笔没水时，他会默默递来一支；她被难题困住皱眉时，他会用红笔在草稿纸上写下关键思路。这些细碎的温柔，像投入心湖的石子，让何祺的心跳总在不经意间乱了节奏。

今天林悸青要跑1500米，何祺提前半小时就去小卖部抢了冰镇的水，就盼着他跑完能第一时间喝到。

终于挤到终点线附近，何祺踮着脚往跑道上看，刚好瞧见林悸青冲过终点的身影。他微微喘着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白皙的额头上，即使累得脸色发红，依旧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何祺刚想挤过去，却看见林悸青没有走向围上来的同学，反而转身走向了不远处的检录处。那里，他们班的女生苏晓正蹲在地上，捂着脚踝，眼眶红红的。

下一秒，何祺手里的矿泉水瓶被攥得变了形。

她看见林悸青弯下腰，递给苏晓一瓶水，声音隔着人群传过来，轻柔得像风：“没事吧？刚才看你崴到脚了。”

苏晓抬起头，眼里闪着光，小声说了句“谢谢”。林悸青还想说什么，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目光突然朝何祺的方向扫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何祺像被烫到一样猛地转过身，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涩。原来他不是不接受别人的水，只是他的温柔，从来不止给她一个人。刚才那瓶水，好像也没那么冰了，手心的温度透过塑料瓶传过来，烫得她指尖发麻。

她默默地把其中一瓶水塞进兜里，另一瓶紧紧握在手里，转身挤出了人群。身后的欢呼和呐喊依旧响亮，可何祺觉得，那些声音都变得模糊又遥远。

直到手腕被轻轻拉住，熟悉的清冷嗓音在耳边响起：“你的水，忘了拿。”

何祺猛地回头，撞进林悸青带着疑惑的眼眸里。他手里拿着一瓶和她一模一样的矿泉水，额角的汗水还没干，“刚才想找你，你跑得太快了。”

何祺看着他手里的水，又想起刚才他递给苏晓水的样子，鼻尖一酸，没好气地挣开他的手：“谁要给你送水，我自己喝的！”

说完，她转身就跑，没看见林悸青愣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瓶没送出去的水，镜片后的目光里，满是不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秋天的凉意，何祺摸了摸兜里那瓶没送出去的水，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一点，可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却怎么也散不去。

一路跑回宿舍，楼道里静悄悄的，大多数同学还在操场看比赛。何祺推开门，把自己摔进椅子里，盯着桌上那瓶被攥得变形的矿泉水，眼眶终于忍不住红了。

兜里的另一瓶水已经不冰了，她拿出来放在桌上，两瓶水并排躺着，像极了她此刻落空的期待。刚才林悸青递水给苏晓的样子，还有苏晓眼里的光，一遍遍在她脑子里回放，心口像堵了团湿棉花，闷得发疼。

“哐当”一声，宿舍门被推开，张萌拎着一袋零食走进来，看见何祺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放下东西跑过来：“怎么了这是？眼睛红红的，谁欺负你了？”

何祺把头埋进臂弯里，声音闷闷的：“没谁……”

张萌在她旁边坐下，戳了戳她的后背：“骗人，肯定跟林悸青有关。下午我在操场看见你俩了，他拉着你说话，你跑掉了，是不是吵架了？”

被说中心事，何祺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抬起头，带着哭腔说：“我今天特意提前去给他买冰镇水，等他跑完1500米，结果我看见他转身就给了苏晓一瓶水，还问她崴脚疼不疼……”

她越说越委屈，把刚才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张萌听，连自己攥变形的水瓶、林悸青拉她手腕时的疑惑眼神，还有那句嘴硬的“我自己喝的”，都倒了出来。

张萌听完，叹了口气，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我的傻祺祺，你这就是典型的‘暗恋滤镜’太重了。林悸青本来就不是那种高冷到不近人情的人啊，苏晓崴了脚，他递瓶水不是很正常吗？换作是你崴脚，他肯定也会这么做的。”

“可那不一样……”何祺吸了吸鼻子，“他给我递笔、写解题思路，我还以为他对我有点不一样，结果他对谁都这么温柔。”

“ 那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否定他对你的好啊。”张萌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想想，他跑完1500米，不先歇着，反而追着给你送你落下的水，还特意跟你解释‘刚才想找你’，这还不够明显吗？他要是真对你没感觉，犯得着跑这么远找你？”

何祺愣住了，张萌的话像一道光，照亮了她混乱的思绪。她想起林悸青攥着水站在原地的样子，想起他眼里的不解和失落，心里的委屈好像淡了点，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确定的悸动。

“真的吗？”她抬头问张萌，眼里还带着水汽。

“当然是真的！”张萌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就是被暗恋冲昏了头，一点小事就放大。明天去学校，你跟人家好好说句话，别再闹小脾气了，说不定人家还一头雾水呢。”

何祺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指尖摸着冰凉的瓶身，心里的阴霾渐渐散去。或许，真的是她想多了？

这时，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班级群里的消息，体育委员发了1500米的成绩单，林悸青不仅拿了第一，还破了校纪录。下面跟着一串恭喜的消息，何祺看着屏幕，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张萌凑过来看见，笑着说：“看，学霸就是学霸，连跑步都这么厉害。快别伤心了，我买了你爱吃的草莓干，分你一半。”

何祺接过草莓干，放进嘴里，甜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她看着桌上的两瓶水，心里默默想：明天，一定要跟他说声“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