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把那条陌生短信反复看了三遍，指尖在屏幕上划过“别太把沈总的‘保护’当真”，心脏像被一只冷手攥着，越收越紧。她试着回拨那个号码，听筒里只有机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走廊尽头的会场传来一阵笑声，是沈知衍的声音，混在人群里，听不出情绪。苏晚把手机揣进兜里，攥紧了，指节抵着掌心的肉，疼得能让她稍微清醒点不管发信人是谁，这句话都像个警钟，敲碎了刚才酒会上那点转瞬即逝的安全感。
“发什么呆？”
沈知衍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苏晚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黑的眼睛里。他手里拎着她的开衫，眉头微蹙，像是在不耐烦，又像是在问她为什么站在这里不动。
“没什么。”苏晚低下头，把那句“收到陌生短信”咽了回去她不敢说，怕又是一场“别多管闲事”的警告。
沈知衍没追问，只是把开衫递给她：“穿上，走了。”
回去的车上，两人没说话。沈知衍靠在副驾座上，侧着头看窗外，城市的霓虹在他脸上晃过，明明灭灭的，看不清表情。苏晚坐在后排，偷偷盯着他的侧影，想起那条短信，又想起林薇薇拍照时的笑，心里像塞了团乱麻。
车到公寓楼下，沈知衍先下了车，没等她，径直走进电梯。苏晚跟上时，电梯门快关了，她伸手挡了一下，指尖被夹得发麻，也没敢出声。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镜面墙上映出两个影子，一个挺拔冷漠，一个缩着肩膀，隔着两步远的距离，像隔着一条河。
“陆明宇没为难你吧？”沈知衍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随口一问。
苏晚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嗯。”他应了一声，没再说话。电梯到顶层，他先出去，掏钥匙开门时，手顿了一下，侧头看她：“外套……别忘了拿。”
苏晚才想起那件黑色西装还搭在臂弯里，她递过去：“谢谢沈总。”
他没接，径直走进客厅：“放沙发上吧。”
苏晚把外套放在沙发角落，转身想回次卧，却看见外套口袋里掉出来一张纸，像是被揉过又展开的照片。她弯腰捡起来，指尖刚碰到照片边缘，沈知衍的声音就炸了过来：“谁让你碰我东西的？”
她吓得手一抖，照片掉在地上。那是张旧照片，边角都磨白了，上面是个小男孩和一个中年男人，小男孩骑在男人肩上，笑得露出牙，男人的脸被阳光照着，看不清五官，只能看见他穿着沈氏集团的工装和她养父照片里的工装，一模一样。
“捡起来。”沈知衍的声音带着寒意，苏晚蹲下去，指尖刚碰到照片，就被他一把夺了过去。他把照片攥在手里，指节泛白，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苏晚，”他盯着她，眼神里的冷意几乎要溢出来，“我再说最后一次，我的东西，我的过去，你少碰，少打听。你只要记住，你是来还债的，不是来当侦探的。”
苏晚的脸瞬间白了，她往后退了一步，撞到身后的茶几，发出“哐当”一声响。沈知衍的目光扫过她发白的嘴唇，攥着照片的手松了松，却还是没说软话，转身走进书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书房门关上的瞬间，苏晚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蹲在地上，看着书房紧闭的门，心里又疼又乱那张照片里的男人，会不会是他的父亲？和她养父穿着一样的工装，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当年不仅认识，还在同一个地方工作？
这些疑问像藤蔓，缠得她喘不过气。她擦干眼泪，站起来，想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好，却看见沙发底下有个小小的金属物件，闪着光。她伸手够出来，是枚钥匙，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苏”字不是她的钥匙，也不是这公寓的钥匙，更像是……老式仓库的挂锁钥匙。
她攥着钥匙，心脏狂跳起来。养父当年就是在沈氏的仓库工作，这把钥匙，会不会和十年前的火灾有关？
她把钥匙藏进睡衣口袋里，刚站起身，手机就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苏小姐吗？”电话里是个女人的声音，温柔得有点刻意，“我是林薇薇，早上在沈氏楼下见过一面的。”
苏晚的呼吸顿了顿：“林小姐，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沈总在不在家？我有份文件要给他，刚才打他电话没人接。”林薇薇的声音带着笑，“你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帮我转告他一声？就说我明天上午过去找他。”
苏晚看了眼书房的门，压低声音：“沈总在忙，我会转告他的。”
“那就麻烦你了，苏小姐。”林薇薇顿了顿，又补充了句，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对了，沈总胃不好，晚上别让他喝太多酒，他以前就总不听劝，还是得有人盯着点才行。”
这句话像根针，轻轻扎在苏晚心上。“以前”林薇薇和沈知衍的过去，到底是什么样的？她那句“得有人盯着点”，又是什么意思？
挂了电话，苏晚攥着手机，站在客厅中央，觉得这空旷的公寓里，到处都是看不见的眼睛。林薇薇的电话，陌生的短信，沈知衍的旧照片，还有这把刻着“苏”字的钥匙，像一条条线索，缠绕在一起，指向那个她不敢触碰，却又不得不去查的真相。
她走到阳台，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手里紧紧攥着那把小钥匙。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传过来，让她稍微冷静了点她不能慌，也不能让沈知衍发现她的心思，她得像个真正听话的囚徒，慢慢等，慢慢找，找到十年前的真相，找到能让她和母亲真正脱身的办法。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开了。沈知衍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杯水，看见她站在阳台，愣了一下，语气缓和了点：“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苏晚转过身，把钥匙藏到身后，勉强笑了笑：“马上就睡，沈总你也早点休息。”
他“嗯”了一声，递过一杯水：“喝了再睡，晚上风大，别着凉。”
水杯是温的，刚好适口。苏晚接过，指尖碰到他的手，他没像上次那样缩回去，反而停顿了一秒，才转身走回书房，这次关门的声音，轻了很多。
苏晚捧着水杯，站在阳台，看着书房的灯亮着，心里五味杂陈。这个男人，前一秒还对她疾言厉色，下一秒却会给她递一杯温水；会下意识护着她，却又把她当成还债的工具；他的心里藏着十年前的恨，却又在某个瞬间，流露出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她喝了口温水，暖意从喉咙滑到胃里，却驱不散心里的寒意。她知道，这杯温水，不过是漫长囚禁里的一点糖衣，糖衣之下，还是那根裹着仇恨的刺，早晚都会扎进她的心里，让她痛不欲生。
而更让她害怕的是，她好像已经开始在意这杯温水的温度了。
回到次卧，她把那把钥匙藏在枕头底下，和母亲的照片放在一起。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林薇薇的话、陌生短信的内容，还有沈知衍攥着旧照片时的样子。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她听见客厅传来轻微的响动。她悄悄下床，走到门口，透过门缝看见沈知衍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那张旧照片，借着客厅的小夜灯，一遍一遍地摩挲着照片上男人的脸，肩膀微微耸动着，像个迷路的孩子。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疼。她赶紧缩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眼泪无声地掉了下来。
原来这个冷硬的男人，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原来十年前的那场火，不仅烧了她的家，也烧了他的过去。
只是她不知道，这场烧了十年的火，还会烧多久，还会把他们两个人，烧成什么样。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