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天刚蒙蒙亮，灶房的烟囱就冒出了第一缕炊烟，像条淡青的丝带缠在屋檐上。苏晚刚穿好衣裳，就听见灶房里传来“咚咚”的剁馅声母亲正围着蓝布围裙，在案前剁猪肉白菜馅，刀刃起落间，肉馅的香混着白菜的清甜味，顺着门缝飘了出来。
“醒啦？快来帮我把面揉上，”母亲见她进来，擦了擦额角的汗，指了指案板上的白面，“今儿得包够三十个饺子，中午吃一批，守岁时再煮一批，图个‘饺子就酒，越喝越有’。”苏晚挽起袖子，往面盆里加了温水，手掌按在面团上揉起来，白面粉沾在手腕上，像落了层细雪。
刚揉好面，樱桃就蹦蹦跳跳跑进来，鼻尖沾着点灰——准是又在院子里追麻雀了。“娘，我要帮着包饺子！”她踮脚够案板上的擀面杖，却被母亲按住手：“先去洗手，你那爪子脏得能抓老鼠，别把馅弄脏了。”樱桃吐了吐舌头，转身往井边跑，路过堂屋时，还不忘摸了摸昨天贴好的春联，指尖蹭得金粉亮晶晶的。
院子里忽然传来脚步声，沈知衍扛着捆松枝进来了，枝桠上还挂着松针上的霜花。“听镇上老人说，除夕把松枝摆在门口，能驱邪保平安，”他把松枝靠在大门两侧，松针的清冽气息混着灶房的肉香，成了除夕特有的味道。苏晚隔着窗户看见，笑着喊他：“沈大哥，快来包饺子，娘说人多包得快。”
沈知衍洗了手进来，刚拿起一张擀好的皮，就被母亲塞了勺馅：“试试？包严实点，别煮的时候露馅，漏了馅就漏了福气。”他笨手笨脚地捏着边，结果饺子捏成了个“歪嘴元宝”，苏晚看得直笑：“沈大哥，你这饺子下锅得沉底。”樱桃凑过来，指着饺子喊：“像个小元宝！比我包的还丑！”
正闹着，小夏挎着个布包来了，包里装着两串晒干的红枣和一把花生：“我娘让我送些干货来，说包饺子能掺点花生碎，香！”她见沈知衍包的饺子，也忍不住笑，伸手拿过皮和馅：“我教你，边捏边折褶子，这样又好看又严实。”说着，她捏出个带十二道褶的饺子，像朵盛开的花，沈知衍跟着学，虽不如小夏的精致，却也比刚才周正多了。
樱桃不甘心被比下去，非要自己包一个，偷偷往馅里塞了颗水果糖，又捏了个歪歪扭扭的样子，摆在案板最边上：“这是给沈大哥的‘甜饺子’，谁都不许动！”母亲看见，也不拦着，只说：“小心煮的时候糖化了，流一锅糖水。”
包到一半，母亲想起窗棂还没贴窗花。苏晚从竹篮里拿出早就剪好的窗花，有胖娃娃抱鱼的，有喜鹊登梅的，最讨樱桃喜欢的是张玉兔捣药的今年是兔年，玉兔的耳朵剪得长长的，眼睛用胭脂点了点红。小夏和樱桃搬来小凳子，踩着凳子往窗上贴，浆糊抹多了，樱桃的袖子沾了块白，她也不在意，只顾着喊：“再往左点，玉兔要对着灯笼才好看！”
日头偏西时，灶房里的年菜都齐了。母亲炖的鲤鱼卧在青花瓷盘里，鱼身上撒着葱丝红椒，尾巴翘得高高的，是“年年有余”；炸得金黄的丸子盛在粗瓷碗里，堆得像座小山；还有蒸得油亮的扣肉，切片摆得整整齐齐。苏晚把煮好的饺子捞出来，白胖胖的饺子在盘子里冒着热气，樱桃眼尖，一眼看见自己包的“甜饺子”，非要先夹给沈知衍：“沈大哥快吃，里面有糖！”
沈知衍咬了一口，糖水顺着嘴角流出来，甜得他笑眯了眼。樱桃拍着手喊：“甜吧？这是我给你留的福气！”母亲看着满桌的菜，又看了看围着桌子的孩子们，端起一碗温热的米酒：“今儿除夕，咱们一家子（连带着知衍和小夏）团团圆圆，明年日子准比今年更红火。”
暮色渐渐沉下来，院子里的灯笼一盏盏亮了，红绸灯笼映着松枝，把影子投在地上，晃悠悠的。樱桃拉着小夏去院子里放小烟花是沈知衍昨天从镇上买来的，握在手里能喷出星星点点的火花。苏晚靠在门框上，看着火花在暮色里闪闪烁烁，听着樱桃的笑声和母亲在屋里收拾碗筷的声音，忽然觉得，这除夕的暖，就藏在这烟火气里，藏在这满桌的菜里，藏在身边人的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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