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的晨光刚透过窗纸，苏晚就被院外的叫卖声吵醒。披衣走到门边，见挑着竹筐的老汉正站在村口吆喝：“卖春菜咯——荠菜、香椿、马齿苋，刚从地里摘的，鲜得很！”母亲已经拎着个竹篮往外走，脚步轻快，像个盼着尝鲜的孩子。
“‘初七是人日，吃春菜添福寿’，”母亲回头喊苏晚，竹篮在臂弯里晃悠，“你爹在世时，每年人日都要去坡上挖春菜，说自己挖的比买的鲜，还能沾沾地气，一年都有精神头。今儿咱们也买些，再让知衍去坡上挖点荠菜，凑够七样春菜，做个‘七宝羹’，全家吃了，平平安安。”
苏晚笑着应了，转身回屋叫醒樱桃。小姑娘揉着眼睛坐起来，听见要去挖春菜，立刻精神了，扒拉着穿上衣裳，小辫子都没梳就往外跑。沈知衍已经收拾妥当，肩上扛着把小锄头，手里拿着个布兜：“我去东山坡挖，那边荠菜多，去年我和陈默在那儿挖过，一兜子能吃两顿。”
一行人刚出门，就遇上了背着竹篓的小夏和陈默。“晚晚姐，婶子，我们去挖春菜！”小夏的竹篓里已经装了半篓香椿芽，嫩红的芽叶裹着晨露，“我娘说，香椿芽拌豆腐，香得能多吃两碗饭！”陈默则举着把镰刀，笑着说：“我去割点马齿苋，我奶奶说，人日吃马齿苋，夏天不长痱子，还能清热解毒！”
东山坡的草坡上，早已有不少挖春菜的村民。嫩绿的荠菜趴在枯草间，像撒了一地的小绿星；香椿树的枝头冒出紫红的嫩芽，风一吹，带着点独特的香；马齿苋贴着地面生长，肥厚的茎秆泛着红，叶片上还挂着霜粒。
樱桃蹲在地上，学着沈知衍的样子，用小铲子挖荠菜。可她力气小，挖了半天，只挖断了几根菜根，急得直跺脚。沈知衍笑着蹲下来，手把手教她：“要从根边挖，铲子斜着插进去，轻轻一撬就出来了。”樱桃跟着学，果然挖起一棵完整的荠菜，举着跑向苏晚：“娘，你看！我挖的！”
苏晚接过荠菜，放在布兜里，帮她擦了擦手上的泥：“真厉害，咱们樱桃也会挖春菜了。”母亲则在不远处摘香椿芽，踮着脚够着枝头，手指捏着嫩芽轻轻一掰，嫩红的香椿就落在竹篮里，没一会儿就摘了小半篮。
日头升到半山腰时，几人的布兜和竹篓都满了。沈知衍挖了满满一兜荠菜，陈默割了半篓马齿苋，小夏又摘了些蒲公英和苜蓿，凑够了七样春菜。“这下够做七宝羹了！”母亲看着竹篮里的春菜，绿的绿、红的红，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回家洗干净，给你们做春菜宴！”
回到家，灶房里立刻热闹起来。母亲负责清洗春菜，把荠菜、马齿苋摘去老根，蒲公英和苜蓿洗净沥干；苏晚则烧热水，把香椿芽焯烫一下，去除涩味，捞出来过凉水，切成碎末，拌上豆腐，撒点盐和香油，一盘香椿拌豆腐就做好了，香得人直咽口水。
沈知衍在灶边烧火，锅里的水慢慢烧开。母亲把七样春菜切碎，放进锅里，加了点高汤，慢慢煮着。“七宝羹要慢火煮，”母亲边搅边说，“让春菜的香味都融在汤里，吃了能添福寿，保一年平安。你爹当年喝七宝羹，总爱就着两个馒头，说‘春菜鲜，馒头香，日子过得亮堂堂’。”
樱桃趴在灶边，伸着脖子看锅里的七宝羹，汤里飘着各种颜色的春菜，像一锅小小的春天。“娘，羹什么时候好呀？我闻着好香！”她拉着母亲的衣角，晃来晃去。母亲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小馋猫，再等一会儿，煮好了给你盛第一碗。”
小夏和陈默也没闲着，小夏帮着苏晚炒马齿苋，陈默则去院子里摘了些蒜苗，切碎了撒在炒好的春菜上，提香得很。不一会儿，桌上就摆满了菜：香椿拌豆腐、清炒马齿苋、蒜蓉蒲公英、苜蓿炒鸡蛋，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七宝羹，满院都是春菜的清香。
吃饭时，樱桃捧着碗七宝羹，小口小口地喝着，春菜的鲜混着高汤的香，让她忍不住咂嘴：“比饺子还好吃！比春卷还香！”沈知衍也尝了口，荠菜的清苦、香椿的独特、马齿苋的微酸，在嘴里混合在一起，是春天独有的味道。“这春菜就是鲜，”他笑着说，“比城里买的好吃多了。”
午后，阳光暖融融的。母亲把剩下的春菜洗净，晾干，准备做成咸菜，留着夏天吃；苏晚则把今天的小物件收进旧铁盒：樱桃挖断的荠菜根、香椿芽的碎末、小夏送的蒲公英种子，还有张合照几人在东山坡挖春菜，沈知衍帮樱桃扶着小铲子，苏晚举着荠菜笑，背景是绿油油的草坡和远处的村庄。
樱桃靠在沈知衍怀里，手里攥着棵小小的荠菜，慢慢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点七宝羹的汤汁。苏晚看着她的睡颜，又看了看正在帮母亲晾春菜的沈知衍，忽然觉得，这初七的暖，就藏在新鲜的春菜里，藏在七宝羹的鲜香中，藏在樱桃挖菜时的认真里，还有众人围在一起的热闹里年彻底过完了，但春天真的来了，带着春菜的鲜，带着日子的暖，像这碗七宝羹，清清爽爽，却又满是希望，把新一年的盼头，都融进了这一口口的鲜香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