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水在龙门渡撞出雷鸣般的涛声,沈知衍一行人泊船时,正撞见几艘漕船从“龙门仓”驶出——那是唐代就建起的官仓,青灰色的仓廪沿河岸排开,墙高丈余,正门的“龙门仓”匾额被烟火熏得发黑。王漕头裹着绷带站在船头,指着仓顶飘扬的漕运司旗帜:“那是假的!真旗边角绣着‘秦晋漕运’四字,这面是纯色的。”
苏晚的银锁玉佩烫得灼手,她弯腰捡起岸边散落的粮粒,指尖搓开竟混着暗红色粉末:“这是三阶疫毒!比黑松林的毒烈十倍,沾到皮肤就会溃烂。”她立刻掏出艾草和苍术,分给众人:“捣碎了敷在衣襟上,能暂时阻隔毒粉。”
仓门守卫见他们是渔船打扮,立刻举弓喝止。沈知衍晃了晃怀里的青铜令牌,故意提高声音:“柳林渡调来的粮官,奉总坛令清点毒……清点军粮!”守卫腰间的桃木牌微微震动,显然认得出令牌,侧身让开了通道。
仓内昏暗潮湿,粮囤堆得比人还高,空气中弥漫着甜腥的疫毒气息。王漕头的侄子突然脚下一顿:“这地面不对劲!比别处软。”沈知衍俯身敲了敲地面,空心声响传来。他突然想起老漕工说过的古仓机关,立刻喊停众人:“别往前走!是翻板阵!”
话音刚落,右侧粮囤后冲出几个镜渊死士,举刀就砍。沈知衍挥刀格挡,却故意退向软地边缘——死士穷追不舍,一脚踩空,翻板瞬间翻转,人直直坠入下方的毒水坑,发出凄厉的惨叫。“这机关空手过没事,负重或踏错位置就会触发。”沈知衍盯着地面的纹路,“粮囤间的青石板是安全区,跟着我踩。”
众人踩着青石板往前挪,苏晚突然瞥见粮囤缝隙里藏着个陶罐,正往外渗暗红色毒汁。她刚要提醒,仓顶突然落下数十根毒箭,箭头沾着的毒液落地即冒白烟。“用菖蒲汤挡!”苏晚将陶罐掷向空中,汤液飞溅,与毒箭相撞发出滋滋声响。
前方突然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一个穿黑袍的老者缓步走出,手里握着根嵌着蛇头的拐杖:“沈大夫,苏娘子,别来无恙?”苏晚认出他腰间的金色令牌——三颗绿珠嵌在缠蛇符上,正是镜渊三阶首领。“是你在粮里掺毒!”沈知衍怒喝着冲上去,短刀直刺老者心口。
老者拐杖一挑,竟将短刀缠住,同时脚尖轻点地面。沈知衍脚下的青石板突然翻转,他本能地抓住旁边的粮囤,却见老者拐杖一挥,粮囤瞬间倒塌——里面根本不是粮食,全是裹着毒粉的干草,落地扬起漫天红雾。“快闭气!”苏晚将艾草香囊塞进沈知衍手里,自己却吸入了少许毒粉,脸颊瞬间泛起红疹。
老者冷笑:“这‘腐心毒’半个时辰就会攻心,你们救不了自己,更救不了龙门仓的粮。”他拍了拍手,仓内突然响起齿轮转动声,粮囤后的暗门打开,露出里面堆放的毒粮,每袋都贴着“军粮”封条,“这些粮明天就会运去秦晋各州,到时候天下都是镜渊的天下!”
沈知衍扶着苏晚后退,目光突然落在墙角的石灰桶上——那是官仓常备的消毒用品。他立刻对村民喊:“把石灰撒向翻板!”石灰遇潮发热,瞬间将翻板缝隙里的毒水烤干,机关齿轮顿时卡住。“趁现在!”沈知衍抱起石灰桶冲向暗门,将石灰泼向毒粮,红色毒粉遇石灰立刻凝固成块。
老者见状急红了眼,拐杖直捣苏晚面门。苏晚侧身躲开,同时将硫磺粉撒向老者的眼睛。老者疼得惨叫,拐杖落地的瞬间,沈知衍已扑上去将他按在粮囤上,短刀抵住咽喉:“说!总坛在哪?”老者嘴角溢出黑血:“就在……禹门……”话没说完便没了气息。
苏晚的头晕得越来越厉害,她强撑着从药囊里掏出九节菖蒲,塞进嘴里嚼碎:“快……烧了毒粮……用大锅药防疫……”沈知衍立刻让人点燃干草,火舌迅速吞噬毒粮,暗红色烟雾在火光中渐渐消散。他抱起苏晚往外走,仓外的黄河涛声越来越近,远处已传来官府漕兵的马蹄声。
村民们在仓外支起大锅,将金银花、连翘、甘草扔进锅里熬煮——这是苏晚教他们的防疫方子,健康人喝了能预防,患者喝了能缓解。漕兵校尉看着燃烧的毒粮,对沈知衍拱手:“多谢沈大夫!我们已封锁渡口,不会让一粒毒粮流出。”
苏晚靠在沈知衍怀里,脸颊的红疹渐渐消退。她望着龙门仓的火光,轻声说:“禹门……是龙门渡的旧称,镜渊总坛一定在那里。”沈知衍握紧她的手,目光望向黄河对岸的群山那里云雾缭绕,隐约可见一座山寨的轮廓。
黎明时分,大锅药的香气弥漫在龙门渡。沈知衍喂苏晚喝下汤药,对众人说:“休整半日,我们去禹门寨。这是最后一战,必须彻底粉碎镜渊的阴谋。”村民们举起手中的锄头和药包,齐声应和,声音盖过了黄河的涛声。
阳光穿透晨雾,洒在龙门仓的废墟上。远处的禹门寨在群山间若隐若现,一场决定天下安危的决战,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