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垮了

“这就对了嘛，开会就要和和气气的。”

他笑眯眯地说着，绕过半个桌子，走到了标有数字“九”的座位旁，懒洋洋地坐了下去，双腿甚至随意地搭在了桌沿上，靴子上还沾染着些许未干涸的、疑似血迹的暗红斑点。

“好了好了，继续吧。”他挥挥手，仿佛他才是会议的主持者，“刚才说到哪儿了？猎鹰局又给我们添麻烦了？啧，真是……一群烦人的苍蝇。”

他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打着扶手，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席官，最终落在空置的首座位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无人能懂的情绪。

首领还没有出来呢。

会议继续进行，但气氛已然不同。

猎鹰局总部，地下七层，特殊隔离通道。

冰冷的合金墙壁反射着惨白的光线，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

两名全副武装、身着黑色特制盔甲的押送人员，正一左一右，紧紧钳制着一个年轻人的手臂，快步向前走去。

那年轻人看起来约莫二十六七岁，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干裂，眼窝深陷，一头乱发被汗水黏在额角。

他穿着一件破损不堪的异族服饰，上面沾满了已经发黑的污渍和凝固的血块。

他的身体微微发抖，眼神涣散，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声音破碎而沙哑。

“错了……全都错了…他……他不是……”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精神濒临崩溃的混乱。

这就是猎鹰局情报系统中，那个代号“阿如贺生”，真名何生的卧底。

只是几天前还正常的人，现如令他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且有可能携带重要信息。

没有人知道他这几天都经历了什么…

通道尽头沉重的安全门滑开，露出里面更加森严的审查室。

押送人员将他按在房间中央冰冷的金属椅上，自动束缚带“咔哒”一声锁住了他的手腕和脚踝。

他像是受惊的动物一样剧烈挣扎了一下，随即又瘫软下去，只剩下粗重而混乱的喘息。

审查室上方的观察玻璃后，第七小队队长陆止深拧紧了眉头。

他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紧紧盯着下面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

旁边站着他的副队长，也是他的妹妹陆之心，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凝重。

“哥，就是他吗？我们安插进去的……”陆之心声音压得很低。

“代号‘阿如贺生’，真名何生。”陆止深的声音低沉，“最后传回的信息只有重复的‘紧急、危险、第九席’，以及要求我们必须立刻将他控制并带回的命令。看他这样子，恐怕是经历了极其可怕的事情，精神彻底垮了。”

说着，陆止深眼中闪过痛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四年前，异族杀害了他们的弟弟。

下面的何生突然抬起头，涣散的目光似乎无意中扫过上方。

随后他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看到了什么极端恐怖的东西，整个人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不…不要…他来了…他无处不在…他看着我…他就在…”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变成了凄厉的尖叫，“押我回来！快！押我回来是对的！不能出去！不能让他出去！！”

他的表现完美印证了情报的预期——一个被异族恐怖经历彻底摧毁了理智的可怜卧底。

观察室后的陆止深和陆之心对视一眼，眼神更加沉重。

“立刻进行初步净化程序，看看他有没有被污染，然后移交心理分析部和精神评估中心。在他恢复清醒前，实行最高级别隔离。”

陆止深下达命令，语气不容置疑，“我们必须知道他最后提到的‘真瞳’是什么意思？”

毕竟整个猎鹰局知道“真瞳”的人少之又少，而且何生是在几日前传回来的情报，他常年卧底于异族，根本就不可能知道“真瞳”的存在！

也就说明他是在异族时听到的，那么问题来了又是谁泄密的？

命令被迅速执行。下面的何生在被注射了少量镇静剂后，逐渐停止了歇斯底里的尖叫，变得昏昏沉沉，只是偶尔还会神经质地抽搐一下，嘴里溢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他被从金属椅上解下，由两名医护人员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走向更深处的隔离间。他的头深深低下，乱发掩盖了他的表情。

没有人看到，在那低垂的眼睑之下，原本的涣散、恐惧和疯狂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玩味、近乎愉悦的极端平静。

一丝扭曲的笑意在他嘴角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

猎鹰局…他来了。

他顺从地被搀扶着走过一道道戒备森严的闸门，精神感应如同无形的触须，悄然探查着这座庞大基地的结构与能量流动。他能感觉到，他的目标，就在这座建筑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