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苍雪岭的风，卷走了二十载春秋。封辛的头发已全然斑白，脸上沟壑纵横，曾经有力的双手布满老茧，唯有那双眼睛，还残留着当年种田时的温和。木屋依旧，田垄里的西瓜每年仍会结出甜美的果实，只是再也没有八个叽叽喳喳的身影围着他要瓜吃——他的女儿们，早已在岁月的洪流中相继离去。
银雪是第一个走的，在一次部落狩猎中为保护族人，被发狂的异兽所伤，弥留之际还攥着封辛的手，说没能继续替爹爹守护这片土地。墨月紧随其后，她继承了巫医的衣钵，却在一次瘟疫中耗尽心力，最后留在封辛怀里的，是一本写满草药的笔记。剩下的六个女儿，有的寿终正寝，有的在部落迁徙中走失，最终都没能陪他走到最后。
这日清晨，封辛拄着拐杖走到田垄边，看着地里刚长出的西瓜苗，恍惚间又看见银雪蹲在田埂上帮他拔草，墨月拿着草药篮子在一旁叮嘱他别碰露水。他伸手想触碰那些虚影，指尖却只穿过一片虚空，只剩下满手的寒凉。
回到木屋，他将女儿们留下的东西一一摆开：银雪的弓箭、墨月的笔记、三女儿织的兽皮、四女儿画的雪岭图……每一件都带着回忆的温度，却也灼得他心口发疼。他坐在曾经和白银光、女儿们一起吃饭的石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对面的座位空着，旁边的八个小凳子也落满了灰尘。
“银雪，墨月，还有你们……都在那边好吧？”封辛对着空无一人的木屋轻声说着，声音沙哑得像被风吹裂的木头，“爹爹把西瓜种下去了，等成熟了，就给你们留着，就像以前一样。”
傍晚，他煮了一碗稀粥，慢慢喝着，忽然想起当年女儿们围着他要吃西瓜的模样，想起白银光笑着帮他擦去嘴角的瓜汁。眼泪无声地落在粥碗里，他却没有擦，只是一口口喝着，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温暖的回忆，一并咽进心里。
夜深了，封辛躺在兽皮垫上，身边放着白银光的旧兽皮，还有女儿们织的小毯子。他闭上眼睛，仿佛又听见白银光温柔的呼唤，看见女儿们围着他叽叽喳喳。苍雪岭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西瓜苗的清香，也带着岁月的叹息。
他知道，自己或许还要独自走很久，直到生命的尽头。但他不害怕，因为田垄里的每一颗种子，木屋里的每一件旧物，都是他与家人的羁绊。只要他还活着，这份爱与思念，就会像苍雪岭的草木一样，年复一年，在这片土地上生长、延续，直到他终于能追上他们的脚步，再续一家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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