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望着站在尸山血海之上的树茸，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尸山血海蒸腾着腥热的气，树茸的玄色衣袍下摆沾着未干的血，在猎猎风中扬起。
他望着脚下臣服的人群，声线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却让每一个字都砸进人心坎里。
树茸“即日起，北离将彻底从这片大陆上消失。”
山呼海啸般的“万岁”涌来，却没在他眼底激起半分波澜。
他只是侧头，看向城楼上那个素衣身影——玥风城正凭栏而立，脸色还带着刚出关的苍白，唇边却噙着浅淡的笑意，冲他举了举杯。
树茸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三日后，玥风城搬进了城郊的别院。
院里种着他偏爱的玉兰花，廊下挂着风铃，风一吹就叮当作响，再没有从前执掌北阙时的肃杀。
他每日晨起练剑，午后煮茶，偶尔翻几页闲书，日子过得像一汪静水。
树茸来看他时，总能撞见他躺在竹椅上晒太阳，手里还捏着颗没剥壳的栗子。
树茸“北离旧部清得差不多了。”树茸在他对面坐下，将带来的蜜饯推过去，“你当年埋下的那些暗线，我都接过来了。”
玥风城睁开眼，阳光透过他的指缝落在脸上，暖得让人发困：“辛苦你了。”
他顿了顿，忽然笑了，“说起来，当年总觉得你性子太烈，怕是坐不稳这位置，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树茸没接话，只是看着他鬓角新添的几缕白——那是常年殚精竭虑留下的痕迹。
从前玥风城总说，北阙是他的根，不能倒。可如今真的卸下重担，他眼里的疲惫竟淡了许多，倒像找回了几分年少时的清逸。
“院里的玉兰开了，”玥风城坐起身，指了指墙角，“比去年早了半月，你要不要摘两枝回去？”
树茸望着那树洁白的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们刚刚相遇的那时玥风城就说，等北阙安定了，他要种满院子的玉兰。
树茸“不了。”树茸站起身，理了理衣袍，“城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玥风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才重新躺回竹椅上，捏着栗子的手指轻轻摩挲。
他知道树茸在等他回心转意，等他说一句“我回来帮你”，可他是真的累了。
北阙的兴衰，权谋的博弈，那些曾压得他喘不过气的责任，如今终于能卸下了。
风铃又响起来，清脆得像少年时的笑声。玥风城闭上眼，唇角的笑意漫开来——这样咸淡相宜的日子，原来真的存在。
而把这日子送到他面前的人，是那个曾经被他骂过“冲动莽撞”的树茸。
也好。
他想。
有人愿意扛着担子往前走，他便在这院里，替他守着一方安宁，等着他偶尔归来时，能喝上一杯温热的茶。
我的好友祝愿你一帆风顺。
这次的胜利离不开暗河的相助，所以树茸接见了暗河的掌权者，三大提司。
“……他说，只要毁了影宗，暗河便能从阴影里走出来，不必再做皇室的刀。”
为首的提司垂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他还说，事成之后，提魂三司可掌新影宗之权。”
树茸树茸听完，忽然低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厅内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影宗？”
树茸他抬眼，目光扫过三人，“不过是北离皇室养的一条狗，如今北离已灭，留着这条狗，反倒是个累赘。”
三大提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他们本以为要费些唇舌，甚至做好了被驳回的准备，却没想到树茸竟如此干脆。
“国主的意思是……”
树茸“你们要影宗，便拿去。”树茸起身，玄色衣袍扫过椅面，带起一阵风，“但有一点，从今往后，需听我调遣。”
树茸他走到厅中央，背对着三人，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我给你们的，会比苏昌河承诺的更多——暗河不仅能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还能成为这片大陆上，无人敢轻视的存在。”
这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在三大提司心中激起千层浪。
他们隐忍多年，所求的不过是摆脱影宗的桎梏，树茸的话，却给了他们一个更宏大的愿景。
“属下等，愿听大人差遣！”三人齐齐躬身，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此刻，他们彻底的心悦诚服，奉他为主。
树茸树茸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影宗的事，你们去办。三日之后，我要看到结果。”
三大提司领命退下，议事厅里只剩下树茸一人。
他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城头的灯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上的刻痕——那是很多年前，他和玥风城在此议事时，玥风城随手刻下的玉兰花纹。
树茸“苏昌河……”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北离已灭，影宗将亡，暗河纳入麾下，他要的天下，正在一步步铺展开来。
只是不知为何，望着那片沉沉的夜色，他忽然想起玥风城院里的风铃，想起那树开得正好的玉兰。
树茸“罢了。”树茸收回目光，转身走向内堂，“等这一切尘埃落定，再去看看他吧。”
至少，要让他知道，当年许诺的“北阙安定”，他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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