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巳年 乙酉月 甲申日
今日练功格外刻苦,一是心有所悟,二是……说实话,心中存了一份不小的念想——盼着午间那顿与师叔共进的斋饭。
自随师叔修行以来,每日勤修武艺、研习道经固然是主业,但于我而言,中午那顿饭食,却隐隐成了每日修行中一份极具烟火气的期盼与犒赏。师叔做的饭菜,似乎有种奇异的魔力,一日不吃,便觉想念得慌。这话说来有些惭愧,仿佛贪图口腹之欲,然其中滋味,绝非仅止于“好吃”二字。
尤其是师叔那几样拿手菜:蒸得恰到好处的米饭,那碗汤多料足、咸鲜适口的冬瓜汤,那锅软烂入味、香气扑鼻的土豆炖鹅肉,还有那盘镬气十足、滋味浓郁的黄豆芽炒肉。
先说那冬瓜汤。师叔做的,与其说是汤,不如说是一道汤水丰盈的菜。冬瓜切得厚薄适中,煮得半透明,入口即化,汤色清亮,却滋味饱满。咸淡调得极准,无需过多,只需一小勺汤浇在饭上,便能让人津津有味地吃完一整碗白饭。这让我不禁想起父亲做的冬瓜汤,总是清汤寡水,淡而无味,非得将整碗饭泡进去,才能勉强下咽,与师叔的手艺相比,简直云泥之别。
再说那土豆炖鹅肉。此乃厚味之菜,最考验火功与调味。师叔炖出的鹅肉,酥烂而不散,入味极深,每一丝肉纤维都吸饱了汤汁的精华,咸香中带着鲜甜,土豆炖得绵软起沙,与肉香交融,美味无比。反观我与父亲做的黄焖鸡,鸡肉往往又柴又硬,嚼之无味,外面的调料是调料,里面的肉是肉,滋味全然分离,吃在嘴里,唯有口感,并无回味。
还有那黄豆芽炒肉。师叔炒出来,豆芽脆嫩,肉片滑爽,二者皆均匀地裹上了酱汁的滋味,咸鲜可口,极为下饭。而我和父亲操作起来,不是豆芽出水变得软塌,就是肉片老韧,且常常是调料是调料,菜是菜,吃到最后,盘底剩下一摊咸汁,菜本身却寡淡得很。
最基础的,便是师叔蒸的米饭。颗颗分明,软硬适中,散发着纯粹的米香。不知是他选用的长粒香米品质上好,还是他对水量、火候的掌控已臻化境,那饭粒入口,自带甘甜,空口吃都是一种享受。
我曾好奇问过师叔,为何同样食材,他做来便如此美味?师叔只是笑笑,一边翻炒着锅中的豆芽,一边淡然道:“火候、分寸而已。与练功、行事,并无二致。心要静,意要专,感知食材的变化,恰到好处,便是了。”
我恍然。原来这烹饪之中,亦蕴含着他所传授的“道”。用心、专注、掌握分寸、顺应物性。父亲做饭,常是敷衍了事,任务观点,自然滋味寡淡。而师叔却是将做饭也视为修行的一部分,静心为之,故能化寻常食材为美味。
这份每日与师叔共餐的时光,不仅滋养了我的身体,更让我在箪食瓢饮之间,体味着“道”在日常生活中的细微体现。这或许比任何言语说教,都更能让我理解何为“修行”。
福生无量天尊。
—— 宇道 记于竹子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