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巳年 乙酉月 壬辰日
翌日,那户人家的男主人如约来到百福庵。他踏入殿门时,我便觉一股难以言喻的阴郁之气随之弥漫开来,令殿中原本清宁祥和的气氛都为之一滞。
男子约莫五十上下年纪,身形消瘦,面色是一种不健康的灰黄,眼神浑浊呆滞,行动间透着一种麻木的迟缓。他依言在我与师叔对面的蒲团上坐下,双手无意识地搓动着。
师叔并未急于斥责,而是为他斟上一杯热茶,语气平和地询问其家中情况及所信为何。
男子嗓音沙哑,喃喃道他们一家信的是“净土宗”,坚信念佛号便可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并提及一种说法,称若能成功往生,遗体便会异常柔软,且“面色如生”,栩栩如安睡般,此乃殊胜之兆。
听到此处,我心中不禁冷笑。恰在此时,手机震动,是孙雨辰师姐发来的信息。她告知,警方那边的法医初步检查已有结论:那女主人的遗体,根本非什么“柔软”、“如生”,而是明显被人为破坏!乃是趁着死者刚刚断气、尸僵尚未形成的短暂时刻,被强行摆弄成盘坐姿势,粗暴的动作破坏了正常的尸僵过程,才导致了那种扭曲的“柔软”假象!
而我脑海中瞬间闪过昨日那张骇人照片——那灰白扭曲、狰狞可怖的面容,哪有一丝一毫“面色如生”的安详?分明是痛苦与邪异的凝固!
我正欲开口驳斥,目光无意间再次落到对面男子脸上。细细观瞧之下,一股寒意悄然爬上我的脊背!
这男子的面色,虽远不及照片中其亡妻那般极端骇人,但仔细看去,竟隐隐透出几分相似的灰败之气!眉眼间笼罩着一种难以驱散的阴鸷,嘴角下意识下垂的弧度,甚至皮肤下透出的那种缺乏生机的光泽……都与那遗容有着某种令人不安的、细微的相似性!
仿佛长期浸淫在那邪僻的“助念”氛围中,日夜与那被亵渎的遗体共处一室,那股阴秽邪气已开始侵蚀他自身的生机与气场,在他脸上刻下了不祥的印记!
我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身子,离师叔更近了些,掌心微微沁出冷汗。先前只是听闻,此刻却是亲眼见证这邪教对人身心实实在在的摧残!我终于能切身体会到孙雨辰师姐和阿哲连日来所承受的那种无形却巨大的心理压力与恐惧——这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对一种真实存在的、能污染生机、扭曲容貌的负面能量的本能抗拒!
师叔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目光如炬,凝视着那男子,语气陡然变得严肃起来:“居士,你且看看自己!再想想你妻子临终前后的模样!你所追求的‘面色如生’、‘遗体柔软’,便是那般狰狞痛苦之态吗?你所信奉的,带来的究竟是清净往生,还是对亡者的亵渎与对生者的折磨?”
那男子被师叔凌厉的目光和话语一震,茫然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眼神中首次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殿内一时寂静,唯有檀香袅袅。我知道,师叔正在试图用最直接的方式,敲醒这颗被邪见荼毒已深的心灵。
福生无量天尊。愿师叔能破开迷障,救其出离苦海。
—— 宇道 记于百福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