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纸袋被推倒她面前。李婉的指尖在牛皮纸上摩挲，像要把厚度再压掉几毫米：“还有这个……你也该知道了。”苏灵抽出来的是一张A4纸，薄得能透光，却重得她手腕一沉。黑体标题冷酷地悬在头顶——DNA遗传学检验报告。结论栏只有一行：“经鉴定，苏灵与苏明、李婉不存在生物学亲子关系。”

铅字像钉子，一行行敲进视网膜。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膜里放大，砰，砰，砰，像有人空荡的房间里来回摔门。“弄错了。”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干得像纸，“再去验一次。”苏明摇头，额角青筋在皮肤下轻轻跳动：“血库原始记录调出来了，一九九八年三月十二日，市妇保婴儿室空调故障，两个保温箱编号掉转。”他每说一个字，脸色就灰一分，仿佛那些字是冰碴，嚼碎了吐出来，“另一个孩子……是姜宁。”李婉忽然伸手，想握住苏灵的手腕，却在半空停住，指尖蜷缩成拳：“我们把你和宁宁……抱错了。”

苏灵抬眼去找苏明。男人站在落地灯旁，半张脸沉在阴影里，像被抽掉骨头的旧沙发，疲惫得没了形状。他点了点头，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却足以把最后一丝侥幸碾成粉末。

窗外霓虹闪一下，玻璃上晃出苏灵的倒影：挑高的眉骨，微微下垂的眼角——那曾让她在中学被笑称“苏氏标配”的五官，此刻全成了讽刺。她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指尖冰凉，像触到一面陌生人的镜子。

“那我……是谁？”她声音发颤，却奇异地轻，仿佛怕惊动空气里某只沉睡的兽。李婉没有回答，只把第二份报告递过来。苏灵没接，纸页在空中抖了抖，自己飘到地板上，翻了个身，露出姜宁的照片——那张与她并肩长大、被全家夸“越长越像爸爸”的脸，此刻被红章盖了一个刺目的“匹配”。

客厅里静得能听见灯丝嗡嗡作响。苏灵弯腰去捡报告，动作缓慢得像拉坏的胶片，起身的瞬间眼前一黑，不得不扶住沙发背。

掌心下的真皮冰凉滑腻，她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苏明在这张沙发上教她写毛笔字，男人掌心的温度透过毛毡透过来，一笔一画写她的名字：苏灵。如今那温度被抽走，名字也像错贴的邮票，随时会被撕下。她转身往门口走，脚步一开始虚浮，越来越快，最后几乎跑起来。李婉喊她，声音被甩在身后，碎成玻璃渣。电梯门合拢的刹那，苏灵看见镜墙里的自己：嘴上的口红不知何时被抹掉一半，像被谁半途喊停的誓言。她抬手按住胸口，心脏在掌下狂跳，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安放的归处。

“去姜宁那儿。”她低声命令自己，仿佛只要见到那个人，就能证实这不过是场荒唐的恶作剧。可当电梯降到一楼，门滑开，夜风灌进来，她又猛地收住脚步——如果姜宁真是苏家的女儿，那她该回哪个家？马路对面车灯连成晃眼的河，她站在原地，像被世界临时注销的幽灵，手里捏着那张报告，纸角被风掀得啪啪作响，像一张单程车票，却没人告诉她目的地在哪。车子抛锚苏灵决定出去走走，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震惊的真相。

她穿上外套，拿起车钥匙，走出了家门。她发动了车子，驶向了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