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暮春的清城，柳絮乘着暖风纷飞，市集里的叫卖声裹着烟火气此起彼伏。帝玄冥一身月白锦袍，墨发仅用枚素白玉簪束起，褪去龙袍的凛冽威严，倒像位气质温润的世家公子。身后跟着从小一同长大的御前太监小李子，以及伪装成护卫、面色冷肃的夜枭，三人步伐低调地穿行在人群中。

自登基五年，帝玄冥的生活被奏折与朝政填满，后宫于他不过是平衡朝局的摆设。那些妃嫔侍寝时，他总会在茶水中暗加迷魂药，待她们陷入昏迷，便让身形与自己相似的侍卫顶替，自己则转去偏殿处理政务。多年来，唯有皇后安雅琪因曾救过他性命，能得几句温和言语，其余人连他半分真心笑容都未曾见过。

“陛下，前面有家糖画摊，听说清城的糖画是一绝，甜而不腻，造型也鲜活。”小李子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提议。他最懂这位帝王——看似高冷寡情，实则对民间烟火气藏着几分隐秘的好奇。

帝玄冥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摊位前围满的孩童，却在瞥见不远处的身影时，脚步骤然顿住。

那是个穿鹅黄衣裙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梳着俏皮的双丫髻，发间别着两颗圆润的珍珠。她正踮着脚，伸手去够树梢上挂着的蝴蝶风筝，裙摆被风吹得扬起，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脚踝。许是够得太急，她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却猛地抓住身旁的枝丫稳住身形，还对着树梢的风筝皱着鼻子嘟囔：“你再不听话，我就把你拆了做灯笼，看你还敢不敢挂那么高！”

少女的声音清脆灵动，带着几分娇憨的蛮横，像颗小石子投进帝玄冥心湖，漾开圈圈从未有过的涟漪。他见惯了后宫妃嫔的温顺恭谨，从未见过这般鲜活跳脱的模样——她的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光，笑起来时嘴角会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连抱怨的模样都透着招人喜欢的可爱。

“姑娘，需要帮忙吗？”帝玄冥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声音不自觉放柔，连他自己都惊讶于这份突如其来的温和。

云芷柔回头，看清眼前男子时愣了愣。他生得极好，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周身自带一种难以言喻的贵气，却没有半分压迫感。她眨了眨眼，大大方方地指着风筝：“对啊！这风筝挂在树上好久了，我够了半天都够不着，它好像故意跟我作对似的！”

帝玄冥抬眼，不过是抬手的功夫，便将风筝轻巧取下。递过去时，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心，少女的手温软细腻，像揣了团暖融融的棉花，让他的指尖微微发烫。

“谢谢公子！”云芷柔接过风筝，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我叫云芷柔，就住在清城东边的巷子里。公子怎么称呼呀？”

“我姓玄，单名一个冥字。”帝玄冥隐瞒了姓氏的真实读音，只轻声答道。他看着少女雀跃的模样，心底那片常年冰封的角落，竟悄然融了一角。

小李子跟在后面，惊得差点咬到舌头——陛下竟会主动跟民间女子搭话，还自报姓名？这要是传回宫里，怕是整个后宫都要翻过来！

夜枭则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眼神更警惕了几分，暗中将周围的人群扫了一遍，确保没有任何潜在威胁。

云芷柔没注意到两人的异样，拿着风筝蹦蹦跳跳地说：“玄公子，我请你吃糖画吧！刚才我看你盯着糖画摊看了好久，肯定是想吃，就是不好意思说！”

不等帝玄冥回答，她就拉着他的衣袖，往糖画摊跑去。少女的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热情，帝玄冥竟没有推开，任由她拉着自己穿过喧闹的人群。衣袖上沾染了她身上淡淡的桃花香，清新好闻，让他想起御花园里开得最盛的桃花，却觉得远不及眼前人的气息动人。

“老板，要两个小兔子糖画！要最大的那种！”云芷柔踮着脚喊道，从荷包里掏出几枚铜板递过去，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熬得金黄的糖浆。

帝玄冥站在她身边，看着她认真挑选糖画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小李子远远看着，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陛下……笑了？他跟着陛下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陛下露出这样柔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