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方重伤昏迷的第七天,重症监护室外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冰块。沈璃依旧固执地守在走廊长椅上,原本合身的病号服此刻显得空荡荡的,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嘴唇干裂起皮。
她像一株失去水源的植物,迅速枯萎,只有望向那扇玻璃门时,眼底才会燃起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苗。
一个礼拜了,他依旧没有脱离危险。医生每次出来沟通墨方的伤情,那凝重的表情都让沈璃的心沉入更深的海底。恐惧像藤蔓,日夜不停地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让她窒息。她不敢想象,如果那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变成一条直线……如果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墨方……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尖锐的疼痛便瞬间贯穿了她的四肢百骸,比手臂骨折要疼上千百倍。直到此刻,在可能彻底失去他的边缘,她才无比清晰地看清了自己的心,她是在乎他的,很在乎,在乎到无法承受失去他的可能。
那些曾经的犹豫、顾虑、对上下级关系的顾忌,在生死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微不足道。她只要他活着,只要他能睁开眼睛。
走廊尽头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死寂。
符珠和景言匆匆赶来。符珠依旧是一身惹眼的打扮,但脸上没了往日的慵懒戏谑,取而代之的是罕见的凝重。景言则皱着眉,眼神锐利地扫过四周。
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形容枯槁、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沈璃。符珠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千万年前,她见过沈璃心如死灰的模样,那是因为行止。而如今,让她露出这般脆弱绝望神情的,变成了墨方。
符珠快步走过去,轻轻坐在沈璃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声音是难得的温和:“傻丫头,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
沈璃茫然地转过头,看到符珠,空洞的眼神里才有了一丝焦距,泪水瞬间蓄满了眼眶,声音哽咽破碎:“符珠姐……他……他还没醒……医生说他可能……”后面的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仿佛说出来就会变成现实。
“别胡说!”符珠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打断她不吉利的猜想,“墨方那家伙命硬得很,没那么容易交代。”
与此同时,景言的目光却越过了沈璃,凝望着她身侧的空处。在他眼中,那里正漂浮着一个极其淡薄、几乎要透明的虚影,正是墨方的灵魂。那魂体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在空气中,却依旧执拗地环绕在沈璃身边,目光死死锁在她身上,充满了焦灼、心疼和无力。
景言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这个傻逼!都什么时候了,魂体都快稳不住了,还舍不得走!
他不再犹豫,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看似古朴的玉质小瓶,瓶身刻满了复杂的符文。他指尖掐诀,低声念诵了一句什么,玉瓶微微震动,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吸力。
沈璃只觉得周围似乎起了一阵极轻微的、凉飕飕的风,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而在景言和符珠的感知中,墨方那抗拒着、挣扎着的虚弱魂体,终于被强行吸入了招魂瓶中。景言立刻盖紧瓶塞,脸色凝重地对符珠使了个眼色。
符珠会意,轻轻拍了拍沈璃的手背,安抚道:“别担心,我们会想办法。你好好照顾自己,别等他醒了,你却倒下了。”说完,她便和景言一起匆匆离开,脚步迅疾,仿佛有什么极其紧迫的事情。
沈璃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茫然,却又莫名地生出一丝微弱的期盼。符珠姐和景言……他们好像有办法?
……
“琉羽阁”深处,那方氤氲着乳白色灵雾的蕴灵仙池旁。
景言小心翼翼地打开招魂瓶,将墨方那几乎透明的灵魂引导出来,送入池水中。池水仿佛有生命般,立刻涌动起来,温和却强大的灵力开始丝丝缕缕地滋养、修复那濒临溃散的魂体。
墨方的灵魂在池水中沉浮,意识似乎清醒了一些,他“看”向景言,意念中传递出强烈的焦躁和询问:【璃儿……她……】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景言没好气地打断他的意念传递,语气严肃,“再晚上一刻,你这千年神魂就得彻底玩完!灰飞烟灭懂不懂?为了守在旁边看她哭,连命都不要了?你这恋爱脑是祖传的吗?!”
墨方的灵魂波动了一下,沉默下来,但那份对沈璃的担忧并未减少。
景言看着他这副样子,又是来气又是无奈,叹了口气:“行了,知道你放不下。沈璃那边有符珠看着,暂时死不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里,把魂体稳固住!否则,你就是魂飞魄散了,也休想再见到她!”
说完,景言不再理会他,转身走到一旁盘膝坐下,亲自为他护法。仙池内灵雾缭绕,墨方虚弱的灵魂在灵力的滋养下,那令人心惊的透明感终于开始极其缓慢地减退……
而医院里,沈璃依旧守着。只是这一次,在无尽的担忧和恐惧中,似乎又多了一点来自远方的、渺茫的期盼。她轻轻抚摸着身上披着的、属于墨方的西装外套,低声呢喃,仿佛誓言,又仿佛是祈求:
“墨方……你一定要醒过来……我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