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沈枫看着她利落收拾行李的背影,那单薄的肩膀仿佛能扛起千斤重担。他没有再劝阻,只是默默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我联系了家里的司机王叔,他正好在邻近城市办事,一个小时内能赶到这边。”他收起手机,声音平稳,“我们坐车回去,比等大巴快,也更方便。”
夏晴动作未停,只是低低“嗯”了一声。此刻,乘坐什么交通工具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尽快回去。她将最后一件衣服塞进背包,拉链“嗤”地一声拉上,干脆利落,像是斩断了最后一丝犹豫。
房间里只剩下收拾东西的细碎声响。三花猫不安地在两人脚边穿梭,时而用脑袋蹭蹭夏晴的脚踝,发出细微的“喵呜”声,仿佛在询问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沈枫看着她近乎机械的动作,知道她全凭一股心气撑着。他走过去,蹲下,帮她将洗漱用品收进防水袋,动作同样沉默而迅速。无需多言,一种共赴艰难的默契在无声中流淌。
夜深了。
海涛声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海岸,一声声,传入寂静的房间。夏晴睁着眼,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那是窗外路灯透过窗帘缝隙留下的痕迹。身边的沈枫呼吸平稳,但她知道他也没睡着。
“沈枫。”她轻声开口,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嗯?”
“谢谢你。”
“别说傻话。”他翻了个身,面对她的方向,尽管彼此看不清表情。
又是一阵沉默。
“我有点怕。”她终于承认,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怕家里没钱了,或者房子没了……我是怕,我怕看到我爸我妈……垮掉的样子。”那两个字她说得极其艰难。在她心里,父亲永远是那个能解决一切难题的超人,母亲永远是温柔从容的港湾。她无法想象他们被击垮的模样。
沈枫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她的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不会的。”他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他们是大人,比你想象的要坚强。而且,还有你在。”
这句话像一颗定心丸。是啊,她回去,不就是为了成为他们的支撑吗?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力量。
第二天清晨,天光未亮,海平面尽头只有一线灰白。沈枫家的黑色奔驰轿车已经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民宿门口。司机王叔沉默地接过他们简单的行李放入后备箱。
夏晴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只停留了短暂时光的海,晨霭中的海面灰蒙蒙的,失去了昨日惊艳的蓝色。她决然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三花猫被暂时托付给了民宿老板,小家伙似乎意识到离别,在猫包里不安地叫唤着,夏晴隔着网格摸了摸它的头,低声道:“乖,很快来接你。”
车子平稳地驶离海岸,汇入清晨稀疏的车流。夏晴一直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从海岸、农田逐渐变为熟悉的城市近郊景观。她的手机一直安静着,没有来自父母的未接来电或信息,这种异样的平静反而让她更加心慌。
沈枫递给她一瓶拧开了盖子的矿泉水,“喝点水。”
她接过来,机械地喝了一口,冰凉液体滑过喉咙,却没能压下心头的燥闷。
当轿车终于驶入熟悉的市区,穿梭在高楼林立的街道,夏晴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空气中弥漫着都市特有的混合气味,与海边小镇的清新咸湿截然不同,仿佛一下从梦境跌回现实。
车子朝着城西那片环境清幽的别墅区驶去,越是靠近,夏晴的呼吸就越发急促。她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沈枫默默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担忧,却没有再出声打扰。
终于,轿车拐进了通往别墅区的林荫道。绿树掩映间,一栋栋设计各异的独栋建筑若隐若现,平日里这里总是宁静而私密。然而,今天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同。
车子在距离夏晴家那栋欧式别墅还有一段距离时,夏晴突然开口:“王叔,就停这里吧。”
司机依言在路边平稳停下。
夏晴推开车门,脚步有些发软地踏上地面。远远望去,她家那栋熟悉的白色三层小楼依旧矗立在精心打理的花园之后,外观上看不出任何异样。没有想象中的封条,也没有喧闹的人群。
但是,就在别墅院门外的路边,停着两辆不属于这个社区常见车辆的黑色轿车,车型普通,但车窗贴着深色的膜,静静地停在那里,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一种本能的、冰冷的直觉告诉她,那里面有人,而且,是在等着什么的。
沈枫也看到了那两辆车,眉头紧紧锁起,他快步走到夏晴身边,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她护在了身后半步的位置,身体微微紧绷。
“夏晴……”他低声唤她,带着提醒和询问。
夏晴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狂跳的心脏稍微平复。她看着那扇熟悉的、带有精致雕花的铁艺院门,那后面是她必须面对的现实,是她无法逃避的战场。
她挺直了背脊,脸上最后一丝犹豫和脆弱被收敛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决绝。
“走吧。”她轻声对沈枫说,然后迈开了脚步,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