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

夏明远沉重地点了点头，仿佛这个简单的动作耗尽了所有力气。他靠在沙发背上，闭上了眼睛，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初步核算，连同项目资金和挪用的公款，接近……八千万。他上周以考察项目的名义去了国外，然后……就彻底失联了。”

八千万。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砸进夏晴心里，激起惊涛骇浪。她虽然对家里的生意了解不深，但也知道这绝非一个小数目，足以压垮很多看似坚固的东西。

“怎么会……陈叔叔他……”夏晴喃喃道，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个总是笑眯眯地给她带礼物、会摸着她头鼓励她的和蔼长辈。巨大的背叛感让她一阵眩晕。

“是我们太信任他了，”周韵的声音带着哭腔后的虚弱，她拉着女儿的手坐下，手指冰凉，“很多账目和印章，你爸都放心交给他处理……现在，那些所谓的‘投资合同’漏洞百出，资金流向不明，你爸爸是公司法人，是第一责任人……”她说不下去了，只是用力握着女儿的手，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现在最麻烦的是，”夏明远睁开眼，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红血丝，“有一笔三千万的银行贷款下周到期，这笔钱之前被老陈以项目周转的名义调走，现在……账上根本没钱还。一旦逾期，银行起诉，资产冻结，就真的……全完了。”

客厅里再次陷入死寂，只有周韵压抑的抽泣声。破产，负债，官司，这些曾经遥远得只在新闻里看到的词汇，此刻如同冰冷的枷锁，紧紧箍住了这个家。

夏晴看着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许多的父母，看着这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此刻却被绝望笼罩的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但奇怪的是，最初的震惊和恐惧过后，一种奇异的冷静正在她心底蔓延。

她忽然站起身，走到客厅角落那个精致的梨花木酒柜前。酒柜里还摆放着各种名酒，其中有一瓶开了封的威士忌，是夏明远平时小酌的。她拿出一个干净的玻璃杯，没有加冰，径直倒了半杯琥珀色的液体。

在父母和沈枫惊愕的目光中，夏晴端着那杯酒，走到夏明远面前，递了过去。

“爸，”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喝一点，缓一缓。”

夏明远愣住了，他看着女儿。她脸上没有责备，没有慌乱，只有一种沉静的、试图分担痛苦的理解。他颤抖着手接过杯子，仰头喝了一大口，烈酒灼烧着喉咙，却让他一直紧绷的神经似乎稍微松弛了一丝。

夏晴又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温水，递给泪眼婆娑的母亲：“妈，喝点水。”

周韵接过水杯，眼泪掉得更凶，却还是顺从地喝了一口。

做完这些，夏晴没有坐回沙发，而是走到父亲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腰背挺得笔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向夏明远。

“爸，妈，”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现在，把你们知道的，所有的情况，好的，坏的，都告诉我。不要瞒着我，一点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