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任务：主人需向父亲学习围棋。”
铃铛似的声音突然钻进耳朵，谢锦裀猛地从昏睡中坐起，眼前正晃着蓝宝那抹蓝绿相间的羽色。小鹦鹉扑棱着翅膀，继续吐出冰冷的规则：“完成时限：今日日落前。奖励：基础体能强化液。失败惩罚：触发原主体弱后遗症，持续三日高热。”
谢锦裀的眉头拧成了死结——学围棋？
她低头盯着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指尖还残留着手术刀柄的薄茧触感。在现代，这双手能稳执柳叶刀完成三小时心脏搭桥，能在象棋盘上用“马后炮”逼得外公认输，可围棋……记忆里只剩十九道格子的棋盘、黑白分明的棋子，其余一概模糊。外公曾说象棋是“短兵相接”，围棋是“步步为营”，她嫌后者太慢，从未碰过。
更让她费解的是系统的选择。父亲谢清晏是当今靖王，先帝胞弟，对原主向来疼宠得紧。原主前些年肺疾缠身，常年卧病，父亲为了她，只在东宫请了位医术高明的太医贴身照料。如今她“大病初愈”，父亲看她的眼神总带着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连她随口提的城南桂花糕，都能让内侍快马去取。
这种时候，不该顺着“病愈后活泼些”的由头巩固父女关系吗？比如缠着学骑射，或是撒娇要新首饰。学围棋？这安静耗时的事，哪像个刚离病榻、对万物好奇的十岁孩子会做的？
正思忖着，窗外来了道熟悉的身影——谢清晏穿着石青色常服，手里攥着个素色锦囊，那是她认得的、父亲装围棋子的袋子。原主病中无事时，父亲曾提过教她下棋解闷，只是那时她连坐稳都费力，这事便搁了下来。
“锦儿醒得正好。”谢清晏的声音裹着阳光进来，走近时顺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温得像春日的溪水，“先前你病着，我提过教你下棋解闷，如今你身子好了，昨日又说想试试——父亲把棋盘找出来了，这会儿有空吗？”
谢锦裀心里咯噔一下。系统任务来得蹊跷，父亲的提议竟也恰好接上。她仰头望着谢清晏眼中真切的期待，想起这几日他变着法儿炖补品、怕她累着又怕她闷着的模样，那句“不想学”到了嘴边，终究咽了回去。
罢了。她攥了攥衣角，暗忖象棋讲究精准计算，围棋大抵也离不了逻辑推演，以她主刀医生的脑子，总能摸出些门道。只是落子时得装出“大病初愈、记性差”的样子——总不能让父亲察觉，他的女儿不仅病好了，连内里的芯子都换了。
“想！”她仰起脸，努力挤出原主那副依赖又雀跃的模样，伸手拽住谢清晏的袖子，“父亲教我，我一定好好学。”
谢清晏被她拽着往前走，朗声笑起来，眼角细纹里盛着阳光：“我们锦儿想学，父亲自然倾囊相授。”
谢锦裀跟在他身后，脑子里飞速盘算：第一步该落哪儿？要不要先问“父亲，这棋子能像象棋那样吃对方吗”？装傻充愣，总归是最稳妥的法子。
东宫书房里，紫檀木棋盘已铺开，纵横十九道墨线在阳光下泛着沉静的光。谢清晏亲手将两盒云子推到她面前，玉润的黑子白子透着微凉，他指尖叩了叩棋盘一角：“围棋不比你先前看的象棋谱，没有固定走法，落子即生根，讲究围地占空，却也得顾着彼此的死活。”
谢锦裀捏起一颗白子，目光下意识扫过棋盘中央的“天元”位——那位置像极了手术台的中心点，视野最开阔，却也最容易成为众矢之的。正走神时，谢清晏的笑声拉回她的注意力：“锦儿想先落子？”
她慌忙回神，把白子往棋盘边缘一放，离“三三”位还偏着半指，生疏得活像个第一次碰棋的孩子。谢清晏眼中笑意更深，执起黑子落在对角“星”位，声音放得更缓：“落子要稳，你看这里——”他指尖点过黑子，“星位四通八达，进可攻退可守，就像你平日里喝的汤药，得先把底子打牢，才能慢慢补气血。”
“那要是对方来抢呢？”谢锦裀顺着话头问，忍不住把思维往熟悉的象棋“吃子”上靠。
“抢便抢。”谢清晏又落一子，与先前的黑子呈犄角之势，“围棋的妙处就在这，没有谁能占尽天下，得学会让，更得学会争。这两颗子看着散，实则暗中连着气，就像你前日刚能下床，便想着跑跳，大夫不是说，得一步一步养着才稳妥？”
谢锦裀捏着白子的手紧了紧——原来她偷偷在花园跑两圈的事，父亲都看在眼里。她吐了吐舌头，索性放开些，故意把白子落在看似无关的角落：“那我躲远些，总安全了吧？”
这话让谢清晏愣了愣，随即朗声笑起来：“躲得远是安全，可这盘棋的天地，也就小了。”他伸手，轻轻将她的白子挪到更开阔的位置，指尖蹭过棋盘的墨线，“你病了这些年，父亲总怕你受委屈，事事想替你挡着。可如今你好了，该学着自己闯闯——下棋要落子生根，将来做人，也得这样。”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谢清晏鬓角的银丝上，也落在棋盘交错的黑白子间。谢锦裀望着那颗被挪动的白子，忽然懂了——这哪里是学围棋？父亲是借着黑白棋子，一点点教她如何在这陌生的异世里，稳稳地站定脚跟。
她深吸一口气，这次没再犹豫。指尖捏紧白子，稳稳落在谢清晏黑子的斜对角，虽仍是初学的生涩章法，却透着股不容错辨的认真。
谢清晏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拈起黑子的手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期许：“好，这步有灵气。来，我们再往下走——”
书房里的落子声轻脆，像春雨敲在青瓦上。谢锦裀渐渐忘了自己是“穿越者”，忘了手术刀的冰冷，只记得父亲温和的目光，记得黑白子在棋盘上铺开的脉络，那是属于她的、在这异世里慢慢成形的天地。
待棋局散了，谢锦裀回到寝殿，轻声唤了句：“蓝宝。”
蓝羽瞬间落在肩头，小鹦鹉歪着头：“主人，任务尚未完全完成哦。”
“我知道。”谢锦裀指尖轻轻抚过鹦鹉的羽色，语气多了几分笃定，“我需要几本关于围棋的书籍，帮我从万物灵囊里取来。”
蓝宝扑棱着翅膀飞走，片刻后，三本线装书便从锦囊里滑了出来，封面上“围棋初论”四个字，在宫灯下泛着淡光。谢锦裀拿起书，指尖拂过纸页，忽然觉得这看似棘手的任务，倒成了她与这异世、与父亲之间，最暖的一道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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