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守安扑到沈念舟身边时,指尖先触到的是刺骨的冷——父亲后背的血洞还在渗血,染红了身下的积雪,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摸不到。他脑子里瞬间炸开苏晚棠教过的急救法子,可雪地里连半株止血的草药都没有,只能颤抖着把父亲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往“晚棠堂”的方向跑。
“爹!你撑住!马上到药堂了!娘在那儿,她能救你!”沈守安的声音被寒风割得发破,积雪灌进靴筒,每跑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他不敢停——他知道,父亲的命就攥在自己手里。
苏晚棠在药堂里刚把草药分类好,就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抬头时,只见沈守安抱着沈念舟冲进来,两人身上全是雪和血,她手里的药筛“哐当”掉在地上,心脏猛地揪紧:“念舟!”
她立刻扑过去,手指搭在沈念舟的手腕上——脉搏细得像游丝,几乎探不到。来不及多想,她拽过旁边的止血纱布,又抓过药柜里的三七粉,往沈念舟的伤口上撒,可血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渗,染红了纱布,又滴在药堂的青石板上,一声声像敲在人心上。
“守安!快把灶上的艾草煮了!再把我晒的止血藤拿来!”苏晚棠的声音带着哭腔,却还在强撑着镇定。她知道沈念舟伤的是要害,可她不能放弃——这是她的丈夫,是守护故城的人,是她想一起到老的人。
沈守安手忙脚乱地煮着艾草,眼泪却忍不住往下掉。他看着母亲跪在地上,一遍遍地给父亲敷药、按压伤口,看着父亲的脸越来越白,气息越来越弱,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
艾草煮好时,苏晚棠把热艾草敷在沈念舟的胸口,想护住他最后一点体温。可沈念舟只是艰难地睁开眼,浑浊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他抬起手,想摸她的脸,可刚抬到一半,就重重垂了下去,手腕上的脉搏彻底消失了。
“念舟!”苏晚棠抱着他的身体,终于忍不住哭出声,“你怎么能走?你说过要陪我看着守安长大,看着故城越来越好,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沈守安跪在旁边,看着父亲没了气息的脸,看着母亲崩溃的样子,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嵌进肉里也不觉得疼。药堂里的草药香还在,可那个总爱在这里陪母亲磨药、笑着说“晚棠的药最管用”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后来,沈守安帮着母亲把沈念舟的身体擦洗干净,换上他生前最爱的那件藏青色棉袍。苏晚棠把沈念舟常带的那把枪擦得锃亮,放在他手边,轻声说:“念舟,你走的时候,也是体面的。”
出殡那天,故城的雪下得更大了。百姓们跟在灵柩后面,没人说话,只有脚步声和雪花落在地上的声音。苏晚棠走在最前面,手里攥着一块沈念舟磨药时用的石碾碎片——那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点念想。
望粮坡上,沈念舟的墓碑立在佐藤一郎旁边。苏晚棠把石碾碎片放在碑前,又放上一束沈念舟最爱的野菊:“念舟,以后你就在这儿,看着粮仓,看着故城,看着我和守安……我们会好好的,会替你守住这座城。”
风卷着雪花,落在墓碑上,像是在回应她的话。药堂里的草药还在晒着,可那个陪她煮药、看药的人,却永远留在了这个冬天,留在了他用生命守护的故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