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
诡异的音节在死寂的夜空中拉长,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骤然掐断,戛然而止。
陈溯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胸膛剧烈起伏,像是溺水者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心脏狂跳,咚咚作响,几乎要撞碎他的肋骨。
窗外,一轮猩红的月亮悬挂天际,妖异的红光穿透玻璃,将他煞白的脸映照得没有一丝血色。黏腻的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的衣物,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冷刺骨。
他僵坐了许久,混乱的大脑才重新开始运转。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一抹黑影在窗边一闪而过!
陈溯头皮一炸,猛地扭头看去。
黑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漆黑的手臂,凭空出现在落地窗外的阳台上。那条手臂不像是人类的,皮肤干枯,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炭黑色,五指细长得如同枯枝。
咚。
咚咚。
那只手的手指弯曲,用指节不紧不慢地敲击着玻璃,发出的声音沉闷而压抑,每一次敲击都精准地砸在陈溯的心跳上,让他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炸起。
“操……”
他下意识地向后挪动,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才惊觉自己已经退无可退。
突然,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从大脑深处炸开,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了他的太阳穴。这股疼痛蛮横霸道,不给他任何反抗的余地,眼前一黑,陈溯的意识瞬间被黑暗吞噬。
世界重归宁静。
只有窗外那只漆黑的手臂,依旧在固执地、有节奏地敲击着玻璃。
咚。咚咚。
……
“嘶……”
后脑勺传来一阵钝痛,陈溯呻吟着睁开眼,再一次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第一时间就死死盯住了落地窗的方向。
窗外空空如也,那只诡异的黑手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溯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但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却并未消退。他的视线越过阳台,望向更远的天际。
一轮巨大的、猩红的月亮,像一只巨大的、充血的眼睛,此刻正低垂在西边的天际,摇摇欲坠。它的颜色并非寻常的银白或金黄,而是一种近乎凝固的、带着不祥预兆的猩红,仿佛是天空被撕裂后流淌出的鲜血,又像是某种古老祭坛上未曾干涸的牺牲。最令人心悸的是,它下沉的速度似乎异常缓慢,而其下缘竟像是融化了一般,与远处朦胧的地平线无缝地、诡异地黏合在了一起,仿佛那不是一轮悬挂天际的明月,而是大地本身裂开了一道巨大的、淌血的伤口,正缓缓地吞噬着一切光亮。
那猩红的光芒,不再是寻常月光的清辉,而是带着一种粘稠、冰冷、近乎实质的质感,如同凝固的血浆,缓缓地、带着压迫感地铺陈开来,浸染了半边天幕,也无情地笼罩了他。当那道妖异的红光投射在他脸上时,并非温暖的映照,反而像一层薄薄的冰甲,瞬间攫住了他的呼吸。他的脸颊能感受到那光线带来的、非自然的寒意,连带着耳尖都微微发麻。
他瞪大了双眼,瞳孔因极度的震惊和莫名的恐惧而剧烈收缩,死死地盯着那轮仿佛要坠落到人间、与大地融为一体的血月,嘴唇不自觉地颤抖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那景象太过反常,太过颠覆认知,仿佛是某个噩梦的开端,又像是某种恐怖预言的显形。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沉重而有力,撞击着他的肋骨,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恐慌。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奔涌,让他手脚冰凉,后背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都被这匪夷所思的景象碾碎、抽空。他想分析,想理解,想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但眼前的一切却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咽喉,也堵住了他的思维。“诡异……太诡异了!”这两个字,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混乱的意识深处,反复回荡,越来越响,最终填满了他整个脑海,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念头。这不仅仅是视觉上的冲击,更像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他浑身发冷,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后退逃离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天地异象。
就在他被那轮血月震慑得心神欲裂时,眼角的余光再次捕捉到了异动!
不是一道黑影。
是两道!
它们如同凭空晕开的墨点,一左一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落地窗的两侧,轮廓模糊,仿佛是夜色本身被赋予了生命。
陈溯浑身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冻结,刚从墙上撑起来的身子猛地一僵。
“那只手刚走,又来了两个?”
“他妈的,这是捅了鬼窝了?”
念头还没转完,一种全新的、比之前钢针刺脑更加恐怖的感觉席卷而来。
那不是痛。
那是一种抽离感。
一股冰冷的吸力从他大脑的最深处传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伸进了他的头颅,不是要捏碎什么,而是要将他的灵魂、他的意识、他之所以为“陈溯”的一切,都硬生生拽出去!
这股抽离感霸道至极,他的思维瞬间就被搅成了一锅粥,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拉长。猩红的月光与那两团漆黑的影子混杂在一起,像是一幅被泼了水的油画,色彩疯狂地交融、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吞噬一切的漩涡。
他的身体失去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向地面倒去。
夜色终于安静了下来,而黎明也即将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