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推论

“好啊。”他开口了，声音平静，甚至带着一点工程师讨论图纸时的严谨，“你说。”

他没有质问，没有咆哮，甚至没有流露出预想中的任何情绪。这种反常的冷静，比任何歇斯底里的爆发都更让人心悸。

苏晚晴看着他镜片后那双燃烧的眼睛，知道他内心的堤坝早已在崩塌的边缘，他只是用名为“逻辑”的钢筋，强行支撑着即将倾覆的精神世界。

她必须精准地拆掉那些错误的钢筋，同时给他一根新的、能够立足的支柱。

哪怕这根支柱，是由更残酷的现实铸造。

“我们先从观察到的事实开始。”苏晚晴的声音清冷，像手术刀，“第一，那些‘茧’里孵化出的怪物，外形与陆瑶高度相似。第二，我们在通道里听到的摇篮曲，是你亲口承认，你只唱给陆瑶听过。第三，那些怪物，包括我们在外面遇到的所有尸鬼，它们的行动都表现出一种……集体性，一种超越了低等生物本能的协调。”

她停顿了一下，让这三个事实在每个人的脑海里发酵。

“胖子，浩然，你们也看到了，对吧？”她将问题抛给另外两人，强迫他们参与进来，这不仅仅是她和陆铭的谈话。

金胖子连连点头，脸上肥肉乱颤：“没错没错，那娘的，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就是丑了点……呃，不是，我的意思是，确实像。”

李浩然扶了扶眼镜，小声补充：“从信息论的角度……大规模的同步行为，必然存在一个中心信源进行广播。它们……它们像是一个分布式网络的终端。”

很好，有人能听懂她的逻辑。苏晚晴的视线回到陆铭身上。

陆铭面无表情地听着，像一个公正的陪审员。

“你的结论呢？”他问。

“我的结论是，”苏晚晴一字一顿，“存在一个源头，一个核心意志，它以陆瑶的形象和记忆为蓝本，在‘生产’这些怪物。这个源头，我称之为‘母巢’。”

陆铭的嘴角，忽然向上扯了一下。那不是笑，只是一种肌肉的牵动，看起来比哭更悲伤。

“我同意。”

他竟然同意了。

苏晚晴准备好的一系列反驳和证据，全都堵在了喉咙里。金胖子和李浩然也愣住了。

“你……同意？”

“当然。”陆铭把怀里的兔子玩偶换了个姿势，仿佛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婴儿，“你的推论很合理。有一个怪物，一个强大的、狡猾的‘母巢’。它在某个地方抓住了瑶瑶，像一只恶心的蜘蛛，正在抽取她的记忆，窃取她的模样，污染她的声音。”

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火焰跳动了一下，带着一种灼人的、疯狂的炽热。

“它以为这样就能摧毁我？不。这只会让我更清楚我的目标。杀了它，这个‘母巢’，就能斩断它和瑶瑶之间的联系。然后，我就能找到被它藏起来的、真正的瑶瑶。”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偏执。他将苏晚晴的推论，完美地嵌入了自己那个充满虚假希望的逻辑闭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