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角的雨总带着股铁锈味儿。
我站在医院后巷,盯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苏晚就在里面,穿着白大褂,给那些她亲手害过的人治病救人。
夜枭站在十步开外,没说话。他手里的烟头忽明忽暗,像颗不肯熄灭的心。
“你确定要进去?”他问。
我没理他,往前走了两步。雨水顺着帽檐滴下来,在水泥地上砸出一串小坑。
“林昭。”他忽然叫住我,“你知道沈野为什么最后会写‘对不起’吗?”
我停下脚。
“因为他知道你会来。”夜枭的声音低了下来,“他知道你不会放过苏晚。”
我握紧口袋里的枪。金属被体温焐得发烫。
“那就让他失望一次。”我说完,推开后门。
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是护士在换班。我贴着墙根往里走,听到熟悉的高跟鞋声——苏晚的习惯,从不穿运动鞋。
她从楼梯口转出来的时候,我正好站在病房门口。
“林昭?”她的声音有点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没动。
她走近几步,眉头皱了起来,“你脸色很差,是不是发烧了?”
我盯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太干净了,干净得让人想吐。
“别演了。”我说。
她愣了一下,“演什么?”
我掏出沈野的字条,举到她面前,“‘如果有一天你见到林昭,告诉他:对不起。’”
她的眼神变了。
“你杀了沈野。”我往前一步,“他没死,但你以为他死了。”
她往后退了半步,撞在门框上。
“你知道我怎么发现的吗?”我继续说,“他留下的线索,一张照片,一份医院报告,还有一张字条。”
她的手指慢慢收紧,“你是警察?”
“我是林昭。”我说,“沈野的兄弟。”
她忽然笑了,“所以你要替他报仇?”
我没说话。
她看着我,眼神渐渐冷了下来,“那你现在就开枪。”
我举起枪。
她站在那儿,没动。
“开啊。”她说,“你不是最恨背叛吗?我不是警察,我是卧底。我比你还清楚陈九爷做了什么。”
我扣住扳机的手指颤了一下。
“你以为你是孤胆英雄?”她冷笑一声,“你以为你一个人就能摧毁整个毒网?”
我咬紧牙关。
“沈野发现了我的身份。”她说,“但他没来得及上报。我只能先下手为强。”
我往前逼了一步,“所以他现在躺在医院里,像个废人。”
“他活着。”她说,“这已经比大多数人幸运。”
我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按在墙上。她的呼吸乱了,我能感觉到她的脉搏在跳。
“你凭什么决定谁该活谁该死?”我的声音压得很低。
她抬头看着我,“你又凭什么?”
我没说话。
她的另一只手缓缓抬起,轻轻抚上我的脸。我僵住了。
“你知道吗?”她的声音忽然软了下来,“沈野最后对我说的一句话是——‘别杀林昭。’”
我的手指松了一点。
“他说你是个好人。”她的眼圈红了,“可你偏偏要做这种事。”
我猛地甩开她,转身就走。
“林昭!”她在后面喊,“你要是现在离开,还能保住你的命!”
我没回头。
走出医院的时候,夜枭还在原地。
“你没杀她。”他说。
我没说话。
“因为你说过,”他吐掉烟头,“你要找的是真相,不是复仇。”
我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多少?”
他沉默了几秒,“比你想的多。”
“说。”
他叹了口气,“三年前,陈九和苏远山联手做了一个局。他们想铲除‘幽冥会’,但需要一枚棋子。”
“林昭。”我说。
“对。”他点头,“你就是那枚棋子。”
我靠在墙上,闭上眼。
“沈野不是任务失败。”他说,“他是发现了这个局。他想救你,所以才会暴露。”
我睁开眼,“所以苏晚杀了他?”
“她必须这么做。”夜枭说,“否则整个计划就会暴露。”
我笑了,笑得很难看,“这就是你们的正义?”
他没说话。
我转身离开。
“你要去哪儿?”他在后面问。
我没回答。
第二天,我在边境找到了鹰眼。
他坐在破旧旅馆的床上,手里拿着酒瓶。
“你终于来了。”他说。
我把枪放在桌上,“我要全部真相。”
他灌了一口酒,“你想知道什么?”
“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放下酒瓶,“陈九和苏远山都想铲除‘幽冥会’,但他们谁都拿不出证据。于是他们选中了你——一个刚入行的新人。”
我攥紧拳头。
“他们给你编造了一个完美背景。”他说,“让你成为陈九的养子。沈野本来只是个陪衬,但他太冲动了。”
“后来呢?”
“沈野发现了真相。”鹰眼看着我,“他想带你走,但他来不及了。”
我盯着他,“苏晚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他点头,“她是国际禁毒组织派来的。她的任务是收集证据。”
“然后呢?”
“然后她爱上了你。”他说,“但她不能告诉你真相。一旦你知道了,你就不再是棋子,而是变数。”
我站起来,“所以你们把我扔在这儿三年?”
“我们以为你能撑住。”他说,“你比沈野更冷静,更狠。”
“你们错了。”我说完就走。
“林昭!”他喊住我,“听着,陈九不是最后的黑手。真正的幕后在曼谷。”
我没回头。
回到金三角那天晚上,我在赌场找到了夜枭。
他正和几个马仔赌博,看到我进来,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想说什么?”他问。
“鹰眼告诉我了。”我说,“三年前的局。”
他点点头,“我知道他会说。”
“你也是那局棋里的一步?”我问。
他笑着摇摇头,“我是后来才加入的。但我一直在观察你。”
“为什么?”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没被这地方吃掉的人。”他说,“你明明可以当一辈子陈九的左臂,明明可以享受权力和金钱,可你偏偏选择了最难的路。”
我盯着他。
“林昭,”他收起笑容,“你知道吗?沈野最后没写‘对不起’。”
我愣住。
“那张字条是我伪造的。”他说,“真正的字条上写着——‘告诉他,苏晚是清白的。’”
我脑子嗡的一声。
“我改了它。”夜枭看着我,“因为我想看看你会不会为了复仇放弃真相。”
我猛地抓住他的衣领,“你疯了吗?”
他没挣扎,“我知道你会恨我。但我也知道,如果你知道了真相,你会更恨自己。”
我松开手,转身就走。
“你要去哪儿?”他在后面喊。
我没回答。
我知道我要去哪儿。
我要去找苏晚。
我要听她亲口说。
可当我赶到医院时,她已经不在了。
护士说她接到紧急任务,去了曼谷。
我站在空荡荡的诊室里,看着桌上那份病历。
沈野的名字赫然在列。
日期是三个月前。
也就是说,他在我找到鹰眼之前,就已经清醒了。
也就是说……
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沈野不是受害者。
他是知情者。
他让我去查苏晚,是为了让我发现真相。
可我现在才发现,我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我拿出手机,拨通夜枭的号码。
“喂?”他的声音传来。
“帮我查一个人。”我说,“沈野。”
“他在哪儿?”
“我不知道。”我说,“但他一定给我留了什么东西。”
“你相信我吗?”他问。
“现在只能信你了。”我说。
挂断电话后,我坐回椅子上。
窗外的雨还在下。
我忽然想起沈野说过的话。
“林昭,记住,这地方最可怕的地方不是毒贩,而是那些打着正义旗号的人。”
我当时没懂。
现在我懂了。
正义从来不是非黑即白。
它有时候藏在谎言里,有时候躲在背叛中。
而我要做的,不是复仇。
是找出真相。
不管它有多脏。
\[未完待续\]曼谷的夜风裹着椰子油和炭火烤肉的味道。
我蹲在巷口,盯着对面那栋三层小楼。霓虹灯管歪歪扭扭地拼出“金兰花”三个字,门帘后透出暧昧的红光。
“目标在二楼东侧房间。”耳机里传来夜枭的声音,“三分钟前刚进去。”
我看了眼手表:凌晨一点十七分。
“他们知道你要来。”他顿了顿,“今晚这局,是陈九亲自布的。”
我没说话,往嘴里塞了颗薄荷糖。糖纸在指间窸窣作响,像枯叶断裂的声音。
楼梯吱呀作响。
走廊尽头的门虚掩着,从门缝漏出的光线里,能看见两个保镖的影子。他们在打牌,烟灰缸里躺着三根烟蒂。
我摸出消音手枪,推开房门的瞬间,其中一人抬头。
枪声响起前,另一人已经扑过来。我们撞翻了桌椅,扑克牌像受惊的蝴蝶四处纷飞。
第二枪打中了想摸枪的家伙大腿。他闷哼一声跪地,手还伸向腰间。
我踹断了他的手腕。
“陈九在哪儿?”我把枪口抵在幸存者太阳穴上。
他咬紧牙关。
我掏出一把小刀,慢慢划开他的袖口。血珠顺着刀刃往下淌,在地毯上滴出暗红的花。
“说快点,我刀子可不长记性。”
他终于开口,声音像是从砂纸上碾过:“顶层……天台……”
我松开他,转身时听见他喘息着问:“你疯了吗?上去就是死路。”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那正好。”
电梯按钮锈迹斑斑。我按下最顶上那个,金属箱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门开时,海腥味扑面而来。远处是漆黑的海湾,近处站着三个人。
陈九坐在藤椅上,像是等我很久了。他手里端着茶杯,热气腾腾。
“林昭。”他笑着点头,“你倒是活得比我想象的久。”
我举起枪,“沈野的事,你欠我一个解释。”
他吹了吹浮沫,“你真以为自己是在执行正义?”
我没动。
“三年前,”他放下茶杯,“是我把你送进这个局的。但你知道为什么选你吗?”
我没说话。
“因为你父亲当年背叛了我。”他说,“而你是最好的赎罪方式。”
我的手指收紧。
“沈野发现了真相。”他继续说,“所以他必须消失。至于苏晚——”他意味深长地看我,“她比你更早知道一切。”
我扣住扳机的手颤了一下。
“怎么?”他站起来,“不敢开枪了?”
我往前一步。
突然,背后传来脚步声。两个人影从楼梯口转出来,一前一后包抄过来。
我转身的瞬间,陈九动了。
他抓起茶壶朝我砸来,热水泼在脸上。我踉跄后退,听见枪声响起。
不是我的。
是夜枭。
他站在天台另一端,手里握着冒烟的手枪。陈九胸口绽开一朵血花,缓缓倒下。
“你来干什么?”我抹掉脸上的水渍。
“你忘了?”他走近几步,“我说过要看着你找出真相。”
我盯着陈九的尸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他没回答,反而掏出一支针剂,“这是陈九最后留给你的礼物。”
我接过针剂,玻璃瓶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他准备了十年。”夜枭说,“这是‘幽冥会’最后的秘密。”
我捏紧瓶子,“还有谁活着?”
“苏远山。”他说,“他在等你。”
我转身就走。
“林昭!”他在后面喊,“你确定要知道全部真相?”
我没停下。
我知道我要去哪儿。
我要去找苏远山。
我要听他亲口说。
可当我赶到曼谷警局时,他正在开会。
我闯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昭。”苏远山站起来,“你来得正好。”
我盯着他。
“坐下。”他指着一张空椅子,“有些事,是时候告诉你了。”
我站在原地。
他环视会议室,“各位,这就是当年我们选中的棋子。”
没人说话。
“三年前。”他开始讲,“我们决定铲除‘幽冥会’。但需要一枚完美的棋子。”
我攥紧拳头。
“你父亲曾是我的副手。”他说,“但他背叛了我们。所以选中你,既是计划,也是惩罚。”
我盯着他。
“沈野是意外。”他说,“他太冲动,太容易相信人。他发现了真相,却想带你走。”
“然后呢?”
“然后苏晚接手了任务。”他说,“她是国际禁毒组织的人,但她爱上了你。”
我闭上眼。
“你以为你在找真相。”他说,“其实真相一直在找你。”
我睁开眼,“陈九为什么给我那支针剂?”
他沉默了几秒,“因为那是‘幽冥会’最后的证据。”
“我要它。”
他看着我,“你知道用了之后会怎样吗?”
我没说话。
“它会让你变成另一个人。”他说,“彻底洗去过去的一切。”
我点头。
“林昭。”他站起来,“你确定要这么做?”
我看着窗外的夜色。
“我确定。”我说,“我要重新开始。”
他叹了口气,拿出一个信封推过来。
我接过信封,里面是一张机票和一支针剂。
“明天早上八点。”他说,“飞机起飞前注射。”
我转身离开。
走出警局时,手机震动。
是苏晚。
我接起来。
“林昭。”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在哪里?”
“在等你。”我说。
“我在机场。”
我愣住。
“我接到紧急任务。”她说,“要去西双版纳。”
“我知道。”我说,“我在等你一起走。”
她沉默了几秒,“你都知道了?”
“嗯。”
“那你……”
“我在航站楼门口。”我说,“你再不来,飞机就要起飞了。”
她轻笑一声,“你还是这么急。”
我挂断电话,走向机场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