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笙的手还紧紧捂着燕回笙的嘴，自己却从耳根红到了脖颈。燕回笙挑眉，用眼神示意他“至于么”，赖笙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别当着这么多人面胡说……”
燕回笙含糊地“唔”了两声，点点头，赖笙这才迟疑地松开手。燕回笙立刻笑起来，勾住赖笙的脖子，故意扬高声音：“怎么了赖笙，你那点事还怕人说啊？”
“燕回笙！”赖笙瞬间炸毛，手忙脚乱地去掐他脖子，“你闭嘴！”
两人顿时闹作一团，椅子被撞得吱呀响。燕回笙一边笑一边躲，嘴上还不饶人：“怎么，敢做不敢当？昨天谁在篮球场边搂着人苏成脖子不撒手，恨不得挂人身上？”
“我那是——！”赖笙气急败坏，整张脸都红了，手下更用力。苏成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上前拉架：“行了行了，笙哥你别逗他了。”
燕回笙终于笑着松开手，赖笙立刻弹开，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指着燕回笙对苏成告状：“你看他！”
“好好好，回去再说。”苏成无奈地拍赖笙的背，眼里却带着纵容的笑。
燕回笙整了整被扯乱的衣服，一抬头就对上货架后叶凌墨望过来的目光。那双眼睛里带着一点好奇，一点笑意，亮晶晶的，像落进了星星。燕回笙心头一动，突然就觉得，今天跑这一趟，值了。
燕回笙立刻收敛了和赖笙打闹时的嬉皮笑脸，朝叶凌墨的方向弯了弯眼睛。他顺手理了理刚才被赖笙扯皱的衣领，动作自然地朝着收银台走去。
“看你好像很忙？”燕回笙靠在柜台边，语气轻松，“需要帮忙吗？”
叶凌墨摇了摇头，耳尖却微微泛红，手下意识地整理着已经很整齐的票据。“不用……还好。”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你们……感情真好。”
另一边，赖笙还在跟苏成小声抱怨：“……燕回笙这个混蛋就知道拆我台！”苏成笑着听他嘟囔，顺手递给他一瓶刚买的冰水：“降降温。笙哥不就那样，你越急他越来劲。”
赖笙接过水瓶贴在滚烫的脸上，哀嚎一声：“我的形象啊……”
苏成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你搂着我脖子不放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形象？”
赖笙瞬间噎住，差点被口水呛到，整张脸又红了一个度。
燕回笙将那边的动静听在耳里，忍不住低笑出声。他刻意清了清嗓子，回头冲那两人扬声道：“喂，公共场合注意点影响啊。”他胳膊肘撑在收银台上，侧过身对着叶凌墨抬了抬下巴，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这儿还有小朋友呢，别教坏小孩。”
叶凌墨正低头核对账目，闻言笔尖一顿，愕然抬眼。看到燕回笙戏谑的表情，他才明白过来是在说自己，顿时有些无措地眨了下眼，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了颤。“我……我不是小朋友了。”他小声反驳，声音没什么底气，脸颊却悄悄漫上一点薄红。
阳光正好掠过他微蹙的眉头和试图绷紧却终究忍不住微微上扬的嘴角，将那点窘迫和悄然绽放的笑意照得清晰可见。
燕回笙看着他这副想反驳又不好意思大声说话的模样，心头莫名一软，先前准备好的调侃话忽然就卡在了喉咙里。他注视着叶凌墨被光晕柔和了的侧脸，一时竟忘了接话。
（无语的赖笙视角）
看着燕回笙那家伙胳膊肘撑在收银台上，侧着身子逗叶凌墨，赖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得，又来了。笙哥一见着叶凌墨就跟开了屏似的，那股嘚瑟劲儿都没眼瞧。
还“小朋友”？我差点把刚喝进去的冰水喷出来。他自个儿刚才跟我扭打成一团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形象？双标得明明白白。
赖笙捅了捅旁边的苏成，压低声音：“你看他那样儿。”苏成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嘴角弯了弯，没说话。得，这位也是个闷骚的，估计心里也在看戏。
燕回笙还在那儿跟叶凌墨说话，声音都放轻了八个度，跟我刚才掐他脖子时那鬼哭狼嚎的德行判若两人。叶凌墨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耳朵尖都是红的。啧，这么容易害羞？怪不得燕回笙老爱逗他。
我正看得起劲，忽然感觉苏成的目光落在我侧脸上。我一扭头，就看见他眼里带着点笑，好像看穿了我在疯狂吐槽。“干嘛？”我有点不自在。苏成摇摇头，抬手把我脸上还贴着的水瓶拿下来：“快化了，别蹭了。”
哦。我这才意识到我还拿着水瓶贴脸降温呢，赶紧放下手，莫名觉得被他这么一看，脸上刚降下去的温度又有点回升的趋势。
那边燕回笙不知道说了什么，叶凌墨终于抬起头笑了。阳光底下，那笑容看得我一愣。乖乖，怪不得燕回笙跑这么远过来……是挺招人的。
燕回笙这会儿倒是安静了，就盯着人家看，刚才跟我斗嘴的机灵劲儿全没了。傻了吧唧的。
我撞了下苏成肩膀，朝他使了个眼色：没眼看是吧？ 苏成抿着嘴笑，点点头。
得，看来今天这兼职小店是赖着不成了。我认命地拧开瓶盖，灌了口冰水。看燕回笙这架势，怕是能在这耗一天。
我正跟苏成用眼神疯狂吐槽燕回笙那没出息的样儿，江里这老实孩子突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赶紧捂住嘴，肩膀一抖一抖的。他凑近我，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发现新大陆的惊奇：“赖笙你快看！笙哥他……他耳朵红得跟滴血似的！”
我眯眼一瞧，好家伙，还真是！燕回笙这厮平时在我们面前脸皮厚得能挡子弹，现在对着叶凌墨，居然纯情得像个小男生。我憋笑憋得肚子疼，用胳膊肘撞苏成，示意他快看奇观。
江里已经忍不住摸出了手机，手指飞快敲击，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这必须得记录下来，历史性时刻啊！”
我立刻警觉：“你小子又往群里发什么了？”我们那个兄弟群虽然只有五个人，但有个远在海外、昼夜颠倒还特别能闹腾的夏念汐，这消息要是被她逮住……
果然，我手机还没掏出来，苏成的已经先震了。他拿出来看了一眼，顿时露出一个“完了”的表情，把屏幕亮给我看。
【兄弟群（5）】
【江里：［模糊但能看清燕回笙侧脸和红耳朵的照片］】
【江里：笙哥居然害羞了】
【夏念汐：！！！！！！等我算算时差！！！】
【夏念汐：是白天！好瓜！江里同志继续汇报！我要细节！@江里 他说话结巴了吗？眼神闪躲了吗？】
【夏念汐：@赖笙@苏成 你俩是木头吗？快拍视频啊！】
【夏念汐（海外版）：［疯狂刷屏表情包］】
赖笙：“……”
苏成默默把手机收起来，面无表情地看向江里。江里后知后觉地缩了缩脖子，小声辩解：“汐姐非要看……”
就在这时，燕回笙兜里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嗡嗡嗡响个不停，彻底打破了那边略显暧昧的气氛。燕回笙眉头狠狠一皱，有点不耐烦地掏出手机，嘴里还低声对叶凌墨说了句“不好意思”。
他只瞥了一眼群消息，脸瞬间就黑了。他猛地抬头，死亡视线精准锁定我们三个，尤其是手里还抓着“犯罪证据”手机的江里。
江里“嗷”一嗓子躲到我身后：“笙哥我错了！是汐姐逼我的！”
燕回笙根本不理他的狡辩，皮笑肉不笑地大步走过来，手机被他捏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碎掉：“行啊你们，都很闲是吧？尤其是你，江里……”
江里死死抓着我的衣服把我当盾牌：“赖笙救我！”
我一边试图把江里从我背后揪出来，一边冲着燕回笙喊：“喂！冤有头债有主！是夏念汐那个八卦精在国外遥控指挥！”
苏成早已明智地退到安全距离以外，甚至还顺手扶了一把被我们撞歪的货架。
叶凌墨站在收银台后，完全搞不懂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全武行。他看着燕回笙追着我和江里（主要是我被江里当成了人肉盾牌）在小店里绕圈，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微微张着，那表情又懵又可爱。
混乱中，我听见我的手机还在不屈不挠地响着，肯定是夏念汐在那头得不到回应开始疯狂刷屏。
完了，这瓜是越滚越大了。燕回笙今天这脸是丢定了，而我们……估计也活不过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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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店内终于恢复了暂时的平静。燕回笙喘着气，整理了一下刚才追打时弄乱的衣服，狠狠瞪了我们几个一眼，尤其是还缩在我背后的江里。苏成不知从哪里摸出几瓶水，默默地分给大家，试图缓和气氛。
燕回笙接过水，猛灌了几口，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收银台后的叶凌墨。叶凌墨似乎已经平静下来，正低头整理着票据，但微微发红的耳廓显示他并非完全不受刚才闹剧的影响。
看着叶凌墨，燕回笙脸上的嬉闹神色渐渐褪去，眉头微微蹙起。他想起了母亲发来的那份语焉不详的资料，以及“暂无查询”那四个令人不安的字。
他走到我们刚才坐的角落，示意他们几个过去。他们几个互相看了看，也收敛了玩笑的心思，围坐过去。
“说正事，”燕回笙压低声音，表情是罕见的严肃，“我妈那边查到的资料，关于凌墨的，背景栏显示‘暂无查询’。”
“暂无查询？”苏成最先反应过来，“这不合常理。以伯母的权限，除非……”
“除非有更高层面的力量干预，或者信息被刻意抹去或隐藏得非常深。”赖笙接话道，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普通人的背景资料绝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江里挠挠头：“会不会是系统故障？”
燕回笙摇头：“我妈确认过了，不是故障。是确实查不到。”
他们陷入了沉默，几种可能性在脑中盘旋，但每一种都指向不那么简单的真相。燕回笙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显然十分困扰。我们压低声音讨论了几种可能，但都缺乏依据，难以得出结论。
时间悄然流逝，窗外的阳光变得越发炽烈，临近中午，小店里的客人也逐渐稀少。
他们讨论得过于投入，甚至没注意到叶凌墨不知何时已经忙完了手里的活。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我们这边走了过来，大概是想问我们要不要吃点东西，或者提醒我们中午了。
他走近时，燕回笙他们正为“信息屏蔽”和“特殊保护”哪种可能性更大而争论，声音虽然压着，但关键词还是漏了出来。
叶凌墨的脚步顿住了。他听到了。
他们瞬间噤声，有些尴尬地抬头看他。燕回笙更是神色一紧，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
叶凌墨的目光在我们几个紧张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燕回笙身上。他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带着一点了然，似乎对我们的讨论并不感到意外。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我们每个人耳中：
“你们……是在讨论我的事吗？”他顿了顿，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如果你们想知道……其实，我可以告诉你们的。”
店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我们所有人都僵住了，没想到他会直接听到，更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燕回笙猛地站起身，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凌墨，我们不是……”
叶凌墨却轻轻摇了摇头，打断了他。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我们每一个人，那眼神深处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了然，仿佛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他走到我们旁边的空位慢慢坐下，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指节有些泛白。他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我们心上。
“你们查不到，是正常的。”他开口，语调没有什么起伏，却让人无端地感到窒息，“因为……很多关于我的事情，大概从一开始，就不该被记录下来。”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积蓄勇气，也像是在整理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
“我五岁那年，”他的声音更轻了，几乎如同耳语，“家里出了事……爸妈……都没了。”他说得含糊，但我们都能感受到那省略背后的惨烈。他的指尖微微颤抖起来，“后来，我被不认识的人带走了……卖到了一对姓温的夫妇家里。”
“他们……不喜欢我。”他说得极其克制，甚至试图扯出一个微笑，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可能觉得我是个累赘吧。吃饭……经常忘了叫我，冬天……屋子有点冷，不小心打碎碗的话，会……会在外面站一夜。”
他的措辞委婉得令人心碎，将在温家遭受的虐待轻描淡写成了“忘了叫吃饭”、“屋子有点冷”、“在外面站一夜”。燕回笙的拳头已经无声地攥紧，手背上青筋凸起。我们都能听出这平静叙述下的惊涛骇浪。
叶凌墨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低下头，不再看我们，声音也越来越小，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后来……长大一点……有几次……他们……喝醉了……或者心情不好……”他的话语破碎，难以成句，身体也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很疼……哪里都疼……但是哭也没有用……求他们也没用……”
他终于无法再继续说下去那些具体的侵犯，巨大的耻辱和痛苦淹没了他。他猛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仿佛这样才能阻止自己崩溃。
燕回笙猛地伸出手，似乎想碰碰他，却又怕惊扰到他，手悬在半空，颤抖着。
过了好一会儿，叶凌墨才极度艰难地重新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我不知道该怎么让自己好过一点……好像……只有身体更疼的时候……心里那种快要爆炸的感觉……才能稍微……缓一点……”他无意识地用指甲抠着自己的手腕，那里被外套袖口遮盖着，但我们都知道下面藏着什么。
“直到……直到十六岁，”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一些，“遇到了阿姨……资助我上了高中……才……才离开那里。”
他终于说完了，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微微佝偻着背，肩膀单薄得厉害。他没有哭，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刚才讲述的是别人的故事，但那浓重的悲伤和绝望却几乎要将这个小店淹没。
我们全都说不出话来，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地疼。江里眼圈红了，别开头去。苏成紧抿着唇，脸色苍白。燕回笙更是死死地盯着叶凌墨，眼眶通红，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和无法言喻的心疼。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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