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走了许久，男人靠着面馆门口的木柱缓缓滑坐下来，腹中空空的绞痛一阵阵往上涌，他只能把头抵在冰凉的柱面上，闭眼任由眩晕漫上来。

月芜嗅到了面馆里面飘出的面香，正要抬脚进去，目光却落在了柱下的人影上，她放轻脚步凑上前，那张苍白却依稀俊朗的脸，不是前些日子被她送去医馆的那个人吗？

“这位客官，里面请！”店小二热情的声音传出来，月芜收回目光，跟着小二进了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却忍不住往门口瞥了眼。

“客官吃点什么？”

“一碗肉面，一盘山楂糕。”

“好嘞！一碗肉面，一盘山楂糕”，小二拉长了调子朝后厨喊，转身时又瞥见了门口的男人，破破烂烂的衣服，苍白的脸色，一看就是个落魄的人，撇了撇嘴，径直走了出去。

“醒醒！别挡着我们做生意！”小二抬脚踢了男人一下。男人猛地睁开眼，眼神还有些涣散，他抬头看了小二一眼，满脸歉意，他撑着柱子想站起来，可腿一软，又重重坐了下去。

“还赖着不走是吧？”小二伸手就要去拉他，“我这是做生意的地儿，不是你睡觉的地儿！”

“他嘴唇干裂，青筋凸起，想必是饿了很多天。”清脆的声音从店里面传来，月芜端着一杯刚倒好的温水走出来，把杯子递到男人面前，男人抬眼接过，仰头就喝了个精光。

这时另一个小二把山楂糕放在了月芜刚才的位置上，月芜转身回店，拿起那盘山楂糕，又走回男人面前递过去：“吃吧。”说完正要转身，余光瞥见店小二：“客官，这……”，她意识到男人在这门口会影响面馆的生意。她上前扶住男人的胳膊：“来，我扶你进去”。

男人被月芜半扶半搀着走到桌边，按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刚坐稳，小二就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肉面过来，月芜直接把面推到他面前：“请你的。”又转头对小二说：“麻烦再上一碗”。

“谢谢。”男人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对着月芜点了点头，双手握住筷子，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低头吃了起来。

“你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月芜看着他的样子，轻声问道。

男人缓缓点了点头，可片刻后，又轻轻摇了摇头。

月芜有些疑惑：“嗯？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不知道。”男人的声音依旧沙哑，眼神里多了几分茫然。

“不知道？”月芜追问，“那你叫什么？”

男人闻言，只是摇了摇头。

这时店小二端着新的肉面过来，把碗放在月芜面前，月芜道了声‘多谢’，转头看着对面沉默的男人，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不想跟我说对吧？没关系，我不问了，你吃。”

“不是。”男人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些，他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无措，“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月芜愣住了，“连自己叫什么也不记得了？”

男人点了点头，声音低了下去：“不记得。”

月芜盯着他身上那件虽然破旧，但料子一看就是极好的衣服，忽然心里有了个猜测，她放缓了语气：“我看你这衣服料子，不像是一般人家穿得起的，你许是哪家的贵公子”，她又接着说：“既然撞见了，我就帮人帮到底，看看你到底是哪家的公子。”

两人刚走出面馆，一阵风吹来，男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身上的衣服虽料子好，却早已破旧单薄，根本挡不住深秋的寒意。

月芜看在眼里：“前面有家布庄，我给你买件合身的衣服吧”，说着便拉着他往前走。

布庄门帘被掀动时，柜台后拨着算盘的老板抬头一看，当即放下算盘迎了上来：“月芜姑娘来了？今儿是给自己添衣裳，还是又帮人寻布料啊？”

月芜拉着男子走进来，笑着应道：“老板，帮这位公子做件长衫。”

老板的目光落在男子身上，扫过他身上那件破烂不堪的衣衫，眼神里没半分嫌弃，这些年，月芜常来他店里，每次都挑些耐穿又不贵的料子，帮镇上无家可归的老人，或是落魄的人做衣服。

“巧了，昨儿刚到一批新的细棉布，比去年的更软和，做单层长衫正好，再过些日子冷了，加件夹袄也不臃肿。”老板说着，从柜台后抱出一匹藏青色的布，展开在两人面前，“你看这颜色，沉稳又耐脏，公子穿正合适。”

老板拿软尺给男子量尺寸：“姑娘心善，这镇上受你帮衬的人可不少”，老板又看了眼男子：“公子放心，你这身形板正，穿起来定显精神。”

月芜说道：“就这件吧，量好尺寸让他直接穿上走就行”。

男子听着，心里微动，转头看向月芜，原来她帮过很多落魄的人。

走出布庄，两人去了镇上的茶馆。茶馆里人多，南来北往的消息也多，最容易打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