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柔软的灰色衣物像第二层皮肤，妥帖地包裹着他，吸走了体表最后一点棱角和挣扎的痕迹。张真源坐在床沿，目光空茫地落在自己的指尖。保温杯里的水还剩一半，搁在矮几上，杯壁凝结的水珠已经干涸。
时间在这里是凝固的琥珀，而他被包裹其中。
暗门再次滑开时，带来的不是食物，也不是水。
是丁程鑫和马嘉祺。
丁程鑫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十分专业的化妆箱，马嘉祺则拎着一个便携的挂烫机，臂弯里还挂着几套用防尘罩仔细套好的衣服。他们的出现，带着一种突兀的、日常又极不寻常的烟火气。
“下午好啊，真源。”丁程鑫笑着打招呼，自然地走进来，将化妆箱放在矮几上打开，里面琳琅满目的刷具、粉底、眼影盘排列得整整齐齐。“看你气色还是不太好，给你稍微打理一下，精神点。”
马嘉祺没说话，只是熟练地将挂烫机接通电源，蒸汽很快嘶嘶地冒出来。他取下其中一个防尘罩，里面是一套剪裁优良的丝质衬衫和休闲长裤。他仔细地熨烫着衬衫的领口和袖口，动作专注得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张真源身体微微绷紧，看着他们如同入侵者般在这个空间里自如地行动，布置场地，准备“装扮”他。
“来，抬头。”丁程鑫拿起保湿喷雾，不由分说地对着他的脸喷了几下，冰凉的水雾激得他一颤。然后带着粉扑的手指就压了上来，力道轻柔却不容拒绝，将一层薄薄的底妆均匀地推开。
张真源闭上眼，任由摆布。粉刷扫过脸颊，眼影刷勾勒眼廓，眉笔描画形状……丁程鑫的动作熟练而快速，呼吸近在咫尺。他能闻到化妆品混合的香气，以及丁程鑫身上那股熟悉的、带着点甜味的香水气息。
这是一种极其诡异的体验——在被严密囚禁的空间里，接受着如此精细的、面向外部的容貌打理。
“好了，看看。”丁程鑫 finally 放下刷子，满意地端详着自己的作品，拿起一面镜子递到他面前。
镜子里的人，肤色均匀，眉眼被恰到好处地加深，勾勒出精致的轮廓，唇上点了些透明的釉彩，看起来柔软又无害。是一张无可挑剔的、属于偶像张真源的脸。只是那双眼睛，深处是一片沉寂的、没有光亮的黑。
马嘉祺也熨好了衣服，将那件丝质衬衫递过来。“换上吧，晚上我们拍几张合照。”他的语气平常得像是在安排一项常规工作。
丁程鑫兴致勃勃地补充：“对啊，好久没拍七人合照了。粉丝都很想我们，得发点糖。”他拿起手机，晃了晃，“就在这儿拍，背景干净，光线也好调。”
合照。粉丝。发糖。
这些词汇像来自另一个遥远时空的回响，砸在这个密不透风的囚笼里，产生荒诞的扭曲感。
张真源没有动。
马嘉祺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等待着他的服从。
僵持了几秒。丁程鑫脸上的笑容稍微淡了点，但他很快又扬起更灿烂的弧度，上前一步，伸出手：“是不是没力气？哥帮你换。”
手指触碰到衬衫第一颗纽扣。
张真源猛地抬手，隔开了他的动作。力道不大，但拒绝的意味清晰无比。
丁程鑫的手顿在半空。
空气瞬间凝滞。挂烫机的嘶嘶声显得格外刺耳。
马嘉祺的目光冷了下来。
就在这时，那扇暗门又一次被推开。贺峻霖探进头来，手里拿着一个相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和催促：“怎么样？准备好了吗？灯光我大概调了一下，应该……”他的话音在看到室内凝固气氛时戛然而止。
紧接着，宋亚轩和刘耀文也挤了进来，严浩翔跟在最后。六个人，再次将这个本就不算宽敞的空间填满。
“怎么了？”宋亚轩小声问，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丁程鑫收回手，耸耸肩，语气有点无奈，又有点抱怨：“真源好像不太想配合拍照呢。”他把问题轻巧地抛了出来。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张真源身上。那些目光里有关切，有疑惑，有不赞同，有失望……形成一张无形的、压力巨大的网。
刘耀文蹭过来，扯了扯张真源的袖子，小声说：“真源哥，就拍几张嘛，很快的。”
贺峻霖摆弄着相机，语气轻松地打圆场：“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不喜欢这套衣服？换一套试试？”他看向马嘉祺带来的另外几套衣服。
“没有不舒服。”张真源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却异常清晰，“只是不想拍。”
直接而明确的拒绝。
空气彻底冻结了。
马嘉祺缓缓放下手中的熨斗，蒸汽仍在嘶嘶地往外冒。他走到张真源面前，身高带来的阴影笼罩下来。
“真源，”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剥掉了最后一丝伪装的温和，露出内里冰冷的钢骨，“‘不想’不是一个选项。”
他微微俯身，直视着张真源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
“你需要出现在照片里。你需要看起来很好。你需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们在一起，并且很好。”
“这是工作。也是……责任。”
对谁的责任？对粉丝？对团队？还是对他们这扭曲的、不容置疑的“爱”？
丁程鑫拿起那件丝质衬衫，再次递上前，语气放软，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强制：“来，听话，换上。妆都化好了，别浪费了。”
贺峻霖调整着相机设置。刘耀文和宋亚轩在一旁期待地看着。严浩翔靠在墙边，目光沉静，仿佛在等待一场早已预定好的演出开幕。
没有退路。
张真源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看着那件熨烫得一丝不苟的、光滑的衬衫，又缓缓抬眼，扫过围在身边的六张脸。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接过了那件衣服。
然后，在六道目光的注视下，他低下头，开始解自己身上那件灰色棉质上衣的纽扣。一颗，又一颗，露出更多苍白的皮肤。
他脱掉了那身“舒适”的囚服，换上了那件光滑的、象征着“张真源”这个偶像身份的丝质衬衫。
布料冰凉滑腻，贴附在皮肤上，像另一种形式的束缚。
马嘉祺的嘴角，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他伸手，体贴地帮张真源整理好领口，抚平肩线的细微褶皱。
“很好。”他低声说，像是嘉许。
丁程鑫重新拿起粉扑，替他补上刚才蹭掉的一点粉底。
贺峻霖举起了相机，寻找着角度：“来，真源，看这边~笑一下好不好？”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张真源感到一双手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腰，另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亲昵地靠在了他的肩侧。刘耀文和宋亚轩也挤到了他身边，做出了熟悉的、粉丝最爱看的互动姿势。
他被紧密地包围在中央。
镜头对准了他。
马嘉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和如常，却带着最终的指令：
“笑一笑，真源。”
“告诉所有人，你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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