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光灯刺目地亮起，又熄灭。
快门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脆，一声接着一声，记录下被精心构图、精心打光的“温馨”画面。他被紧密地簇拥在中央，肩膀被揽着，腰被环住，脸颊偶尔会蹭到旁边人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他们变换着姿势，熟练地做出各种表示亲昵和团魂的动作——比心，搭肩，背后拥抱……
“真源，看这里！”
“笑一下嘛，就一下！”
“对，就是这样，保持住！”
指令和鼓励夹杂在快门声中，不绝于耳。张真源感觉自己的嘴角被某种无形的线拉扯着，向上提起一个僵硬的弧度。脸颊的肌肉因为维持这个表情而开始发酸。镜片后的眼睛，努力聚焦在镜头上，却空洞得映不出任何光亮。
他像一具被摆弄的、上好妆的木偶，执行着“微笑”和“看向镜头”的指令。身体是温顺的，配合的，甚至当刘耀文恶作剧般把冰手塞进他后颈时，他也只是轻微地瑟缩了一下，没有躲开，引得其他人一阵哄笑。
这哄笑声，比之前的沉默更让人窒息。
不知拍了多久，贺峻霖终于放下相机，检查着屏幕，满意地点头：“好了好了，素材够了，有几张绝了！”
箍在他身上的手臂纷纷松开。那令人窒息的亲密包围圈终于解除。
丁程鑫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这不是笑得很好嘛！以后多拍点！”他开始收拾化妆箱。
马嘉祺拍了拍他的肩，语气带着工作完成后的松弛：“累了就休息会儿。”他拔掉挂烫机的电源，开始折叠那几套带来的衣服。
其他人也说着笑着，开始撤离这个空间，仿佛刚刚完成了一项再普通不过的团队任务。刘耀文还在兴奋地回顾着刚才拍的某张照片，宋亚轩附和着。
暗门滑开，又一次次合上。
最后离开的是马嘉祺，他拎着东西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深，带着一种审查后的满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然后，门无声地关拢。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他一个人。
空气里弥漫着化妆品残留的香气、挂烫机的水汽味，还有他们留下的、各种熟悉又令人作呕的气息。
死寂重新降临。
张真源脸上那僵硬的笑容瞬间消失，嘴角无力地垂落下去。脸颊肌肉因为过度紧绷而微微抽搐。他依旧保持着坐在床沿的姿势，一动不动。
镜子里那个妆容精致、衣着光鲜的偶像，正用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回望着他。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碰到身上那件丝滑的衬衫。料子很好，触感冰凉。他用力攥紧了胸前的布料，指节泛白，光滑的丝绸在他掌心扭曲出深深的褶皱。
然后，他猛地站起身，冲到房间角落那个唯一的、内部配置的卫生间——一个同样没有任何尖锐棱角，连镜子都是特殊防爆材料制成的狭小空间。
他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哗地流下来。
他掬起水，疯狂地泼向自己的脸，用力揉搓着。水流冲花了精致的妆容，眼线、粉底、唇彩混在一起，变成灰白的、浑浊的污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弄湿了胸前昂贵的丝质衬衫，留下深色的、狼狈的水渍。
他抬起头，看向镜子里那个满脸水痕、眼周被晕染得一片狼藉、脸色苍白如鬼的人影。
水珠不断从他的发梢、睫毛、鼻尖滴落。
他张开嘴，胸腔剧烈起伏，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压抑着的、破碎的、像濒死小兽一样的呜咽气流声，在狭小的卫生间里微弱地回荡。
没有尖叫，没有怒吼。
只有无声的、彻底崩坏后的死寂，和冰冷的水流声。
镜子里的人，眼底最后一点光，也终于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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