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是一个选择题。 但残忍是。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演示了如何用逻辑,轻易地绞杀一颗心。
「那大概是在“弟弟”游戏进行得最像真事的时候。
一种虚假的亲昵感笼罩着我,让我几乎产生错觉,以为那道鸿沟或许可以被玩笑填平.」
课间的空气总是黏稠而喧闹的。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谣言像水渍一样无声地蔓延——他们说,我喜欢隔壁班的某个男生。一个我甚至没说过几句话的、模糊的影子。
我的损友,带着那种青春期特有的、天真又残忍的八卦热情,挤到我座位旁,声音响亮得足以让半个教室的人,包括他,清晰地听见:
“哎,如果陈暮和他,”她的手毫不避讳地指向他的方向,“一起掉水里了,你救谁?”
经典的、愚蠢的、考验感情的无聊问题。所有人都笑了,等着看一场好戏。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期待的气氛。
我也笑了,试图用轻松掩饰慌乱,目光下意识地飘向他。
他正从习题册里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尴尬,也没有好奇,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个需要处理的噪音。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我们这边,然后,用一种冷静到近乎漠然的语调,抢先给出了答案:
“这还用问吗?”他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课间的喧闹,像一块冰砸在地上。
“肯定救陈暮啊。”
……
时间没有静止,反而以一种令人晕眩的速度继续流动。周围的人爆发出更响亮的、赞同的起哄声。“哇哦~”“没毛病!”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一个最符合逻辑的、最高效的答案。既化解了可能指向他的尴尬,又展示了他的机智。他甚至可能觉得,这是一个对我有利的答案,帮我解了围。
没有人看见我瞬间苍白的脸,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痛感。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自己被''放弃''。
在他精密运转的思维里,这大概是一个完美的解答:既然谣言说“她”喜欢“他”,那“她”救“他”是顺理成章。至于他自己?他不需要被救。或者,他根本不曾将自己放入那个需要被“拯救”的情感语境里。
他轻松地、彻底地,将自己从我的选项里移除了。
下课铃响了。人群嬉笑着散去,讨论着下一个话题。他重新低下头,沉浸回他的公式里,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掉了一粒灰尘。
我坐在原地,全身的血液像是被抽干了,只剩下冰冷的、轰鸣的寂静。
我必须做点什么。我必须纠正这个可怕的、由他亲自判定的“结局”。
我站起身,几乎是踉跄地走到他的桌旁,又离开。他再次抬起头,眼中是纯粹的疑惑,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游戏”已经结束,演员却还未离场。
我看着他,用尽全身力气,让声音听起来尽量正常,却依旧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轻声地、纠正道:
“不。” “救严望舒。”
我说完了。仿佛完成了一个庄严的仪式。
他愣住了。那双总是盛着理智和冷静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一种清晰的、完全无法理解的困惑。他微微蹙起眉,像在审视一道步骤错误、得出了荒谬答案的数学题。
他不能理解。 为什么我会给出一个不合逻辑的答案? 为什么游戏结束了,我却还在戏里?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那样看着我,看了几秒。然后,几乎是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重新将目光投回了他的书本。
也许他只当我开玩笑,也许他只认为我在''报复''他的打趣。
他的沉默,是比那个选择更深的否定。
我站在原地,像一个对着空谷喊话的傻子,听到的只有自己呼喊的回声。
我献祭式的纠正,我孤注一掷的意思。在他那里,最终只兑换到了一个只有逻辑的,且只有一个角度的,名为“无法理解”的标签。
他再一次,用他绝对的理性,将我推回了鸿沟的我这一边。
而我,捧着那颗被他用逻辑绞杀过一次、又被他用沉默彻底否定的心,明白了:
原来在他制定的规则里,我连选择救他的选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