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一切都已沉寂。
直到很久以后,一个来自过去的微弱信号,穿越时空抵达。
它没有带来任何改变,只是证明了信号的传递,需要时间。
而接收端,早已废弃.」
毕业前夕,大家都在忙着写同学录,一种形式大于意义的、充满喧嚣与伤感的仪式。
我买了一本,但没怎么主动让人写。它静静地躺在课桌抽屉里,像一件不合时宜的旧物。
在一个混乱的课间,同学录不知被谁拿起,在教室里传来传去。当我重新拿回它时,里面已经多了不少或熟悉或陌生的笔迹,大多是“前程似锦”、“勿忘我”之类的祝福。
我随手翻看着,目光平静地掠过那些热情洋溢或故作深沉的文字。
然后,我翻到了某一页。
手指顿住了。
是他的字迹。干净,工整,带着一种特有的、拒人千里的冷峻。我认得。
他写了。
在我完全没有期待的时候,在我甚至没有察觉的时候,他写下了几句话。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只有三段客观得近乎刻板的陈述:
“关于幼儿园''争宠''的事,记得。”
“《二十四孝图》的仿写,后来看了。”
“十三岁生日,祝福是真心的。”
三句话。
像三份迟到的实验数据报告,被冷静地呈现在纸上。
没有道歉,没有解释,没有情感的流露。只是确认了三件事实的发生。
我拿着那页纸,站在喧闹的、弥漫着离别气息的教室里,一动不动。
心脏没有悸动,眼眶没有发热。只是有一种非常非常遥远的、类似耳鸣的微弱声音,在脑海深处响起。
原来他记得。
原来他后来看了。
原来那份祝福,在当时,是真心的。
这些信息,如果在一年前,半年前,甚至三个月前抵达,或许都能在我死寂的内心掀起一场海啸,让我重新燃起可悲的希望,让那几万字的坟墓产生裂隙。
但它们现在才来。
太晚了。
这些迟来的回音,像几颗微小的石子,试图投入我那片已经彻底干涸、龟裂的心湖。它们甚至无法激起一丝尘土,只是无声地滚落在裂缝深处,很快被遗忘。
我看着他工整的字迹,仿佛能看到他写下这些时,那副冷静的、像是在完成一项未尽事宜的、如同在习题册上补充遗漏步骤般的神情。
他或许只是想纠正某个“不完整”的记录。
他或许只是觉得,这些事“应该”被确认。
他或许根本不明白,这些确认本身,对于曾经的我,意味着什么。
又或者,他明白,但这确认,本身就已经是他能给出的、全部的东西。
我轻轻地、缓缓地,将那页纸翻了过去。
合上了同学录。
窗外的阳光很亮,照在即将各奔东西的同学们年轻而激动的脸上。
我站在那里,心中一片澄澈的空明。
迟来的真相,不再是真相,只是历史的注脚。
而注脚,无法改变正文的结局。
圆满么?
最合适么?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