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死寂压得人耳膜发胀。
秦彻眼底最后一点波动彻底封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他下颌线绷紧了一瞬,几乎是咬着牙,极轻地笑了一声。
“撩妹?”
他后退半步,目光却像淬了冰的钉子,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全体都有——!”他猝然转身,声音劈开凝滞的空气,冷硬如铁,“军姿延长半小时!谁动,全班加罚!”
哀嚎声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他扫过去的视线彻底冻了回去。整个方阵霎时鸦雀无声,连呼吸都放轻了。
林溪心脏猛地一抽。
秦彻已经重新面对她,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公事公办的冰冷。
“你,”他下巴朝旁边空地上一点,“单独列队。既然有伤,特许坐下观摩。好好看,仔细学。”
他特意加重了“好好看、仔细学”几个字,每个字都像冰锥子,扎得人生疼。
那不是照顾,是另一种更羞辱人的惩罚。把她当成一个特殊的、需要被“关照”的异类,摆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无所遁形。
林珩脸色变了:“秦教官,她……”
“林辅导员,”秦彻打断他,眼神甚至没有偏移一分,“训练期间,我说了算。或者你想替她受罚?”
林珩的话被堵死在喉咙里,拳头攥紧,额角青筋跳了跳,最终死死抿住唇,没再说话。他只是狠狠瞪了林溪一眼,里面写满了“你自己惹的事自己扛”。
立刻有个小班长手脚麻利地搬来一张硬邦邦的木质折叠椅,“啪”地放在离方阵不远不近的空地上,那位置,绝佳,360度无死角观景台。
秦彻没再看她,仿佛她只是一件需要被安置的障碍物。
林溪在那张椅子上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像插了根钢筋。阳光毫无遮挡地烤着她,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痒得钻心,她却连手指头都不敢动一下。
她能感觉到整个方阵,至少有一百双眼睛,明里暗里地朝她这边瞟。好奇的,探究的,幸灾乐祸的,同情的……那些目光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她裹在里面,闷得快要窒息。
而秦彻。
他像彻底忘了她的存在,全身心投入了教官的角色。声音严厉,口令清晰,纠正动作时毫不留情。
他走到一个女生面前,俯身,手指隔着空气点了点她的膝盖:“绷直。”
那女生脸唰地红了,连耳朵尖都透着粉,手忙脚乱地调整姿势,声音细若蚊蚋:“是…教官。”
林溪的指甲掐进了掌心。
他又转到后排,一个男生动作笨拙,同手同脚。秦彻极短地笑了一下,不是对着她时那种冷嘲,反而带了点无奈的意味:“肢体不协调?晚上加练。”
那男生憨憨地挠头,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窃笑。秦彻嘴角似乎勾了一下,很快又压下。
阳光刺得林溪眼睛发酸。
她看着他穿梭在队伍里,挺拔的身影在烈日下像是不会融化的冰雕。偶尔,他低沉简洁的指令随风飘过来一两句。
一切都标准、规范、无可指摘。
甚至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足以让这些小新生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强势和魅力,也他妈的规范得令人发指!
她当初不就是被这副皮囊和这种调调骗到的吗?
“送水了!休息时间到!” 后勤的学生推着保温桶和纸杯过来,打破了令人窒息的训练气氛。
队伍瞬间松弛下来,学生们如蒙大赦,争先恐后地去拿水。
秦彻也走过去,拿起一个纸杯接水。几个女生互相推搡着,红着脸围在他旁边,似乎壮着胆子在问动作要领。他侧着头,听她们说话,然后简短地回了几句。
林溪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木质椅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一声响。
动静不大,却足够突兀。
所有正在喝水、说笑、休息的人,动作都顿了一下,目光再次聚焦过来。
秦彻接水的动作停住,端着那杯水,缓缓转过身。水珠顺着杯壁滑落,滴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成一缕细微的白汽。
他的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落在她身上。
隔着几步的距离,无声对峙。
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她的脚边。
林溪抬起下巴,迎着他的目光,扯开一个近乎完美的笑,声音清亮,带着毫不掩饰的虚假甜腻:
“秦教官,”她一字一顿,“教得真好。”
“我也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