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电力井内，尘埃在从破口透入的微弱光柱中飞舞。凌曜能听到外面安保队员沉重的呼吸声和装备摩擦的声响，他们正在小心翼翼地靠近破口，战术手电的光斑在他藏身的区域边缘扫过。
沈墨给出的三十秒倒计时，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刃。
凌曜的大脑飞速运转。他不能给出那个雇主的真名，那家伙肯定用的是假身份，说了也无用。他必须给出一个能让沈墨立刻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且无法忽视的线索。
“名字我没有，他用的假ID。”凌曜语速极快，声音压得很低，“但他预付定金的方式很特别，是通过‘幽灵桥’网络，用零散的加密货币支付的，最后汇总到一个位于‘自由港’的虚拟账户。洗钱的老手才用这种方式，几乎无法追查源头，但……”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听到通讯那头沈墨的呼吸似乎微微一顿。
“但他在一次非加密通讯中，不小心提到了一个词——‘潘多拉’。”凌曜吐出这个词，仔细聆听着那边的反应，“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他提到这个词时，语气非常紧张，像是说漏了嘴。这就是我能给你的，沈总监，信不信由你。”
通讯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有电流的微弱嘶声。
凌曜的心也提了起来。他在赌。赌“潘多拉”这个词对沈墨有意义，赌沈墨能判断出这条线索的价值远超抓住他这个小贼。
网络安全中心，沈墨的瞳孔在听到“潘多拉”这个词的瞬间，骤然收缩。
这是一个高度机密的内部代号，指向公司正在研发的、处于绝对保密状态的核心人工智能项目！其安全级别远超他之前对外宣称的任何“商业机密”。知道这个代号的人，在整个集团内部屈指可数！
凌曜的雇主不仅知道这个代号，还在任务中提及……这意味着，这次闯入的目的，极有可能就是“潘多拉”！而那份所谓的商业文件，根本就是个烟雾弹！
更大的寒意袭来：第三方搅局，是否也与此有关？
凌曜给出的线索，价值千金。同时也意味着，危险等级呈指数级上升。
几乎在瞬间，沈墨做出了决断。
他对着麦克风，语速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下达了新的指令，这次是对所有行动队员：“所有单位注意，目标可能持有高危易燃易爆物品，为避免不可控风险，立即撤出D7设备层，退至外围安全警戒线！重复，立即撤离！封锁该区域，等待防爆小组！”
指令通过公共频道传出，不仅队员们愣住了，连电力井里的凌曜也挑起了眉。
“高危易燃易爆物品”？真是个完美的撤退理由。
外面的脚步声出现了短暂的迟疑和混乱，随即是迅速后撤的响动。战术手电的光斑远离了破口。
“你运气不错。”沈墨冰冷的声音再次在单线通讯中响起，“你给出的信息，暂时保住了你的自由。但这不是结束。”
“哇哦，谢谢夸奖，沈总监。”凌曜松了口气，语气重新带上了调侃，“那么，现在的剧本是？”
“我会给你制造一个短暂的监控盲区和通道。”沈墨的声音毫无感情，像是在陈述一个程序，“你有五分钟时间，从电力井下方的维护通道离开，那条通道通往地下废弃货运站台。之后，我会重启所有安防系统。”
“就这么放我走了？不怕我骗你？”凌曜一边说，一边已经如同灵猫般起身，快速移动到井边，向下望去。果然，下方不远处有一个横向的检修门。
“你不会。”沈墨的声音笃定而冰冷，“因为你和我现在都知道，你卷入的事情远比你想象的要深。骗我，意味着你将独自面对背后那个知道‘潘多拉’的雇主，以及那个神秘的第三方。而你，显然不想同时被多方追杀。”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警告：“更重要的是，我现在知道了你的存在，你的某些行为模式。凌曜先生（他通过之前的面部捕捉和数据库比对，终于确认了凌曜的化名身份）。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今天的‘放生’，只是将逮捕程序延期。”
凌曜吹了声口哨，不置可否：“看来我多了个笔友。那么，再会了，沈总监。祝你钓大鱼成功。”
他没有丝毫犹豫，利落地滑下竖井，撬开了那扇锈迹斑斑的检修门，身影迅速没入更深沉的黑暗之中。
网络安全中心，屏幕上的光点消失了，信号中断于那条废弃通道。
沈墨沉默地站在原地，面沉如水。
“总监，目标……丢失了。”技术员低声报告，语气带着难以置信。他们强大的系统，竟然真的让目标在重重包围下消失了。
“启动最高安全预案，事件等级提升至‘赤色’。”沈墨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静权威，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掀起了怎样的巨浪，“彻查今晚所有系统日志，追踪那个伪造火灾警报的信号源，我要知道它是怎么进来的，现在是否还在我们系统里留有后门。”
“另外，”他补充道，声音压低，“以最高权限，调取所有与‘潘多拉’项目相关的内部访问记录和安防日志，从三个月前开始，进行交叉比对和异常行为分析。动作要快，但要绝对保密。”
“是！”
技术员们虽然疑惑于事件等级的突然提升和“潘多拉”这个陌生代号，但不敢多问，立刻忙碌起来。
沈墨转身，走向玻璃幕墙，俯瞰着脚下依旧灯火璀璨但暗流汹涌的城市。
凌曜跑了，但他抛出的“潘多拉”鱼饵，已经成功咬住了沈墨。
这不是结束，甚至不是结束的开始。这仅仅是开始。
他放走了眼前的猎物，却瞄准了更深、更危险的阴影。
而逃离的凌曜，此刻也正穿行在城市的地下脉络中，思考着同一个问题：那个雇主，那个第三方，“潘多拉”……沈墨。
他知道，他和那个冰冷严肃的总监之间，这场始于对抗的游戏，已经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彻底改变了性质。
一种脆弱的、基于共同威胁的停火协议，在两人之间无声地达成。
而真正的暗涌，才刚刚开始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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